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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噢!亲眼目睹!”卡拉比讷对冒充姑妈的暗号完全明白;

  “这不难,可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看看西达丽斯。”

  努里松太太一个暗号递过去,西达丽斯便脉脉含情的望着巴西人。

  “你喜欢不喜欢她?你能不能负责她的终身?”卡拉比讷问。“一个这样漂亮的姑娘,要有一所住宅,要有自备车马才配得上!总不能狠着心肠叫她走路吧。并且她还欠着债……你欠多少呀,孩子?”卡拉比讷把西达丽斯的胳膊拧了一把。

  “她值得多少就是多少,只要有主顾,”努里松太太说。

  “听我说!”蒙泰斯终于发现了这个女人之中的精品,“你让我看到瓦莱丽吗?”

  “嗨,看到她,还看到斯坦卜克!”努里松太太回答。老婆子把男爵打量了已有十分钟,认为这个工具已经合乎她的理想,起了杀心,尤其是已经相当糊涂,不会再提防人家了,她便插身进来,接着说:

  “亲爱的巴西佬,西达丽斯是我侄女,我不能不过问一下。揭穿秘密不过是十分钟的事;因为是我的一个朋友,把幽会的房间租给斯坦卜克,此刻正在陪瓦莱丽喝咖啡的,好古怪的咖啡!可是她管这个叫做咖啡。所以,巴西佬,咱们先得把条件谈妥。我喜欢巴西,那是一个热地方。你打算把我的侄女怎么办?”

  “你这只老鸵鸟!”蒙泰斯忽然发觉了努里松太太帽子上的羽毛,“你打断了我的话。要是给我看到……瓦莱丽跟那个艺术家在一起……”

  “就象你希望跟她在一起的那个样子,”卡拉比讷说。

  “那么我把这个诺曼底姑娘带到……”

  “哪儿去?……”卡拉比讷问。

  “巴西喽!我娶她做老婆。我叔父留给我一块十里见方的地,不许出卖的,所以至今还在我手里;我有一百个黑人,男的、女的、小的,全是黑人,都是叔叔买来的……”

  “原来是一个黑奴贩子的侄儿!”卡拉比讷撅起嘴巴,“那得考虑一下。——西达丽斯,我的孩子,你是不是亲黑派?”

  “哎哎!卡拉比讷,别开玩笑啦,”努里松太太说,“我跟先生谈正经呢。”

  “要是我再搅一个法国女人,我要她整个儿归我的了。我预先通知你,小姐,我是一个王,可不是立宪制度的王,而是一个沙皇,所有的下人都是买来的,谁也不能走出我的王国。周围一百里内没有人烟,靠里边是野蛮人住的,到海边还隔着象法国一样大的沙漠……”

  “那我宁可在这儿住一个阁楼!”卡拉比讷说。

  “我就是这么想,才卖掉了所有的田地跟里约热内卢①的产业,回到这儿来找玛奈弗太太的。”

  “这样的旅行决不是闹着玩的,”努里松太太说。“不说钱吧,就凭你这么一个人就该有人爱,尤其生得这么漂亮……

  哟!他漂亮喔!”她对卡拉比讷说。

  “非常漂亮,比隆于莫的马夫还要漂亮,”交际花回答。②西达丽斯抓起巴西人的手,他却是一本正经的挣脱了。

  ①巴西城市。
   ②十九世纪法国作家亚当作的喜歌剧《隆于莫的马夫》,有一段唱辞是:噢!噢!噢!噢!他多漂亮,隆于莫的马夫!


  “我这次来是预备把玛奈弗太太带回去的!”巴西人继续申说他的理由,“你们不知道我干吗花了三年功夫才回到巴黎来吗?”

  “谁知道你这个野蛮人的玩意儿!”卡拉比讷说。

  “因为她老是说愿意跟我两个人在荒野里过日子!……”

  “你信她这种话,那你不是野蛮人,而是文明人中间的傻瓜了。”卡拉比讷说着哈哈大笑。

  巴西人全不理会交际花的讽刺,接着说:“她对我一遍又一遍的尽说,所以我在那块大产业上盖了一个美丽的庄园。然后我回法国来接瓦莱丽,而我第一晚跟她久别重逢的时候……”

  “久别重逢说得好文雅,”卡拉比讷说,“这句话我倒要记下来。”

  “她要我等那个混账的玛奈弗死了再说,我答应了,也原谅她接受了于洛的慇懃。我不知道是不是魔鬼穿上了女人的裙子,可是那女人从那时起对我百依百顺,从来没有使我起过一分钟的疑心!……”

  “哎唷!她真是了不起!”卡拉比讷对努里松太太说。

  努里松太太点了点头。

  “我相信她的程度,”蒙泰斯说着流下泪来,“跟我爱她的程度一样。我刚才差一点把饭桌上的人统统打嘴巴……”

  “我看得出来!”卡拉比讷说。

  “要是她骗了我,要是她嫁了人,要是她这时候在斯坦卜克的怀抱里,那么这女人真该千刀万剐,我要杀死她,象掐死一个苍蝇一样……”

  “可是有宪兵呢,我的孩子!”努里松太太的笑容,简直教人起鸡皮疙瘩。

  “还有警察,还有法官,还有刑事法庭等等……”卡拉比讷接口说。

  “你只会吹大炮!亲爱的,”努里松太太想知道巴西人泄愤的方法。

  “我要把她杀死的!”巴西人冷冷的重复一遍,“吓!你们叫我野蛮人……难道我会学你们那些傻子的样,到药材铺去买毒药吗?……跟你们一路回来的时候,我想过了,倘使你们说瓦莱丽的话是真的,我该用什么方法报仇。我的黑人之中,有一个随身带着动物性的毒药,比植物性的毒药强得多,能够教人害一种极可怕的病,只有在巴西可以治。我打算给西达丽斯吃下去,由她传给我;然后,等到克勒韦尔夫妇的血完全中了毒,无药可救了,我已经带你的表妹过了亚速尔群岛①,我再把她治好,跟她结婚。我们野蛮人自有我们野蛮人的办法!”他瞅着诺曼底姑娘问:“西达丽斯是我少不了的帮手。她欠多少债?……”

  “十万法郎!”西达丽斯回答。

  “她话虽不多,说倒说得很好,”卡拉比讷轻声对努里松太太说。

  “我气疯了!”巴西人倒在椅子里,嗓子都嗄了,“我气死了!可是我要亲眼看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复印的一张字条!……谁敢说不是假造的?……哼,于洛男爵爱瓦莱丽!……”他忽然想起约瑟法的议论;“既然她还活着,足见他并不爱她!……我吗,他要不是整个儿属于我,我决不让她活着给别人受用!……”

  蒙泰斯的神气很可怕,但他的声音更可怕!他狂嗥怒吼,浑身扭曲;他碰到什么就砸破什么,胡桃木在他手里象玻璃一样。

  “哎哟!你瞧他打烂多少东西!”卡拉比讷望着努里松太太说。——“喂,我的乖乖,”她拍了拍巴西人,“疯狂的罗兰②做在诗里是很好,在人家屋里却是既不成体统,代价又很高昂。”

  ①在大西洋,属葡萄牙。
   ②十六世纪意大利诗人阿里奥斯托的长诗《疯狂的罗兰》中的主角,因爱情而丧失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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