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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说老实话吧!”莫洛太太说,“今天早上,我这心里好生纳闷,就举起了观剧镜!……”

  “好!”道路桥梁工程师喊道。他表面上追求母亲实则为了得到女儿。

  “于是,”莫洛太太接着说下去,“我看见那个陌生人在自己刮胡子,用的剃须刀那个漂亮啊!……是金的或是镀金的。”

  “金的!金的!”维奈道,“物件还没见过时,必须把它们想象成质量最高的!所以,虽然我没见过这位先生,我向你们宣布,我可以肯定,这至少是个伯爵……”

  此言一出,人人将它视为文字游戏①,哄堂大笑。这一小堆人放肆谈笑,激起了老太婆那一堆人的妒忌,也吸引了穿黑色礼服围着西蒙·吉盖那帮男士们的注意。那位律师则为自己不能将财产和前程奉献在富有的塞西尔脚下而伤心绝望。

  ①法文中,“伯爵”与“童话”发音相同,所以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这至少是个童话”。

  “噢!我的父亲,”副检察官见自己为这句无意的玩笑而受到称赞,不禁想道,“你叫我进了什么样的法庭开始我的生涯啊?”

  “是名字以M字母开头的一位伯爵!……诸位太太,诸位小姐!”维奈继续说下去,“是无论出身、举止、财产和车马都与众不同的一位男子,一头雄狮,一个纨绔子弟!一个‘黄手套’!……”

  “奥利维埃先生,”爱乃斯蒂娜说道,“他的轻便双轮马车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什么!安托南,今天早晨我们谈到这个阴谋家的时候,你可没告诉我他有轻便双轮马车呀!不过这辆双轮马车嘛,倒使情况不那么严重了。他只能是个共和党……”

  “诸位小姐,我做的没有哪一样事不是为了讨你们喜欢……”安托南·古拉尔道,“此人是否为M字母打头的一位伯爵,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以便你们能继续这个以N字母开头的故事。”

  “说不定这会成为一个故事,”本区的工程师说道。

  “为专员们所用的故事,”奥利维埃·维奈道……。

  “您用什么办法呢?”莫洛太太说道。

  “噢!”专员迅即答道,“请您问问博维萨热小姐,如果她必须从在场的人当中挑选,她会选谁为夫婿,她大概永远不会答复您!……让她的妩媚发生威力吧!诸位小姐,请你们放心,这个陌生人到底是一位伯爵还是一个旅行推销员,十分钟之后,你们就会知晓。”

  安托南·古拉尔离开诸位名媛这一小堆人。这里除了塞西尔和爱乃斯蒂娜以外,还有贝尔东小姐和埃伯洛小姐。贝尔东小姐是收税员的女儿,是个无关紧要的姑娘,在塞西尔和爱乃斯蒂娜身边,起个群星捧月的作用。埃伯洛小姐是阿尔西第二个公证人的妹妹,是个三十岁的老姑娘,尖酸刻薄,傲慢冷淡,衣着和所有的老姑娘一样。她身穿绿色阿利平毛葛长裙,头戴绣花头巾,头巾的角拉到身前,按照恐怖时期时兴的式样打个结。

  “于利安,”专员大人到前厅对他的仆人说,“你在贡德维尔干过六个月,伯爵环状家徽是怎样的,你知道吗?”

  “盾形徽章,下部九个点上有珍珠。”

  “那好!你往骡子旅店跑一趟,设法往住在那里的那位先生的双轮马车上瞧一眼。然后回来告诉我,那上面画的是什么。最后,干好你那一行,人们说些什么闲话,全都搜集来……。你看到有带珍珠的九个点的话,若是遇见那位先生的仆人,问问他明天几点钟伯爵先生可以接待专员登门拜访。不许喝酒,不要闲聊,快去快回!回来以后,在客厅的门口露一下面,好叫我知道你回来了……”

  “是,专员先生。”

  如前所述,骡子旅店占据着广场的一角,正好与马里翁家花园围墙遥遥相对,在通往布列纳大路的对过。这样,问题大概立刻能够得到解决。安托南·古拉尔又回到博维萨热小姐身旁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我们昨天在这儿大谈特谈这个异乡人,”莫洛太太正在说这句话,“闹得我一整夜都梦见他……”

  “啊!啊!”维奈道,“漂亮的太太,您也在日思夜想着陌生人么?”

  “放肆!我愿意的话,也能叫你梦见我!”她驳斥道,“今天早晨,我起床后……”

  莫洛太太在阿尔西是大家公认的机灵人,也就是说,她伶牙俐齿,以致她常把自己的长处用得过分。指出这一点,不是没有好处的。象陌生人这样初来乍到还有点晕头转向的一个巴黎人,大概就要觉得她太多嘴多舌了。

  “……梳洗时,我无意识地往前一看!……”

  “从窗子向外看……”安托南·古拉尔道。

  “当然了,我的梳洗间正朝着广场。你们知道的,普帕尔把那个陌生人安排在一个房间里,这一排房间的窗子与我的窗子面对面……”

  “妈妈,你说一个房间?……”爱乃斯蒂娜道,“伯爵占三间客房!……全身着黑的小男仆住在第一间。第二间当客厅,陌生人住在第三间。”

  “那骡子旅店的客房,他一个人就住了一半了,”埃伯洛小姐道。

  “唉!诸位小姐,这与他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莫洛太太对于各位小姐总是打断她的话十分恼怒,她尖酸刻薄地说道,“咱们说的是他本人。”

  “请不要打断发言人讲话!”奥利维埃·维奈道。

  “我低着头……”

  “坐着,”安托南·古拉尔道。

  “太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维奈又说道,“她一面梳洗一面瞧着‘骡子’!……”

  在外省,这种玩笑很受赏识。因为早就把话全说尽了,现在不能不求助于蠢话。英国式的假正经没有输入以前,我们的父辈便以这些蠢话取乐。而对英国式的假正经这类商品,海关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请不要打断发言人讲话!”博维萨热小姐说,她向维奈微微一笑。

  “我的眼睛无意识地落在前一天晚上陌生人就寝的那间客房的窗户上。我不知道他是几点钟上床的,我反正半夜过后很久才睡着……我真倒霉,嫁的汉子打起鼾来地板和墙壁都会发颤……如果我先睡着,啊!我睡得可死了,什么也听不见。可若是莫洛先睡着,我这一夜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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