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巴尔扎克 > 阿尔西的议员 | 上页 下页


  “我们刚才在这里做的事,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冉·维奥莱特——他是一个袜子商人,两年前买下了博维萨热的住宅——说道,“就是全都要许下诺言,运用我们的一切手段,在选举中要叫人任命西蒙·吉盖先生当议员以取代弗朗索瓦·凯勒伯爵,是不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愿意这样结盟,我们只要对这事直截了当地说赞成不赞成就完了,是不是?……”

  “那可是进入正题太快了!政治事务可不是这么进行的,如果那样,也就不叫政治了!”皮古高声叫道,他那八十六岁的祖父此时正走进大厅。“本人才疏学浅,依我看,前面的发言人已决定了讨论的题目大概应该是什么。我要求发言。”

  “请阿希勒·皮古先生发言,”博维萨热说,他终于能够以其市长和立宪派的尊严说这句话了。

  “诸位先生,”小矮个公证人说,“如果说在阿尔西有一家人家,不应该起来与德·贡德维尔伯爵和凯勒家族的权势作对,不就是这家人家吗?……品德高尚的吉盖上校是在座诸位当中唯一没有感受到议会权力效果的人,因为他肯定没有向德·贡德维尔伯爵提过任何要求,而是德·贡德维尔伯爵请人将他的名字从一八一五年放逐名单中划掉,而且为他谋得今日享有的退休金,可尊敬的上校自己没有动上一动,这是我们大家的光荣……”

  迎接这一见解的,是对老头子加以恭维的一片低语声。

  “而且,马里翁家也倍受伯爵的恩德,”发言人继续说下去,“没有伯爵的保护,已故的吉盖上校永远也不会主管奥布省的警察署。没有伯爵撑腰,已故马里翁伯爵永远也不会主持王家法院。我本人也对伯爵感恩不尽!……我在这个城垣内为他辩护,你们会感到很自然!……总而言之,在我们这个区内,没有受过这个家族恩德的人寥寥无几……”

  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候选人上了马,”阿希勒激动地说,“我有权利在把我的权赋予他之前审视一下他的生活历程。我不希望我授权的人忘恩负义,因为忘恩负义也和祸事一样,决不单行。诸位心里会想,我们不过是凯勒家的踏脚凳罢了。请问,我刚才听到的那套话,不是也要叫我担心要成为吉盖家的踏脚凳吗!我们处于一个实用的时代,是不是?那好!让我们看看,对于阿尔西行政区来说,提名西蒙·吉盖会有什么结果?不是对你们说自主吗?西蒙作为候选人,我这样对他很不好,其实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听我讲话的各位的朋友。从我个人来说,见他成为左派发言人,位于加尼埃-帕热①和拉斐特②之间,我一定心花怒放。可是,对我们这个行政区,这将意味着什么?……这个地区必将失去德·贡德维尔伯爵和凯勒家族的支持……。在为期五年的这个阶段里,我们大家都需要德·贡德维尔伯爵和凯勒家族。人们要去见德·卡里利阿诺元帅夫人,为的是叫一个抽着了不好的号码去服兵役的小伙子能提前退役归来。在很多事情上,要借助于凯勒父子的威望,靠他们的推荐,这些事情才能作出决定。人们一直见老德·贡德维尔伯爵随时准备给我们帮忙。只要说你是阿尔西人,进他的府上就不用在前厅等候。这三大家族认识阿尔西的每一家每一户……请问,吉盖银号的银库在哪里?这个家族对内阁各部会有什么影响?……这个家族在巴黎享有什么威望?……如果必须将我们那个不象样的木桥再修成石桥,③他们家能从省里和国家得到必需的资金吗?……提名夏尔·凯勒,就等于将一项同盟友好条约继续下去,这项条约迄今为止,给我们带来的都是好处。提名我这位善良而又杰出的中学老同学,我的心灵高尚的朋友西蒙·吉盖,直到他当上大臣之前,我们一直要受损失。我对他的谦虚相当了解,足以相信我若对提名他担当这个职务有所怀疑,他不会与我说两样的话!……(大笑。)我来参加这个会,为的就是反对在我看来对我们这个地区会造成致命恶果的一个行动。夏尔·凯勒属于宫廷!有人要这样对我说。嘿!这岂不更好!那我们就无需为他初习政治交学费了。他已经熟悉国家大事,他了解议会的各种要求,他比我的朋友西蒙更接近国家要人这个角色。在我们这个可怜的小城市阿尔西,西蒙总不能自吹自擂已经成为皮特或塔莱朗式的人物了吧……”

  ①加尼埃-帕热(1801—1841),议员,路易-菲力浦时代共和党头目之一。

  ②拉斐特(1767—1844),银行家,一八一六至一八三〇年为反对派议员,一八三〇年十一月二日至一八三一年三月十一日任首相和财政大臣。后破产,又任议员。

  ③阿尔西原有一座古老的石桥,毁于一八一四年阿尔西战役中。后来作为权宜之计又修了一座木桥。

  “可这个城市出了丹东!……”吉盖上校叫道,对刚才这段无比正确的即席演讲气恼万分。

  “好!……”

  随着这一声叫好,六十个人拍起巴掌来。

  “我父亲脑子真快,”西蒙·吉盖低声对博维萨热道。

  “为什么谈到选举问题,竟扯到我们与德·贡德维尔伯爵的关系上去了呢?我不明白,”年迈的上校血一下子涌到脸上,陡然站起说道,“我儿子的财产来自他的母亲,他并没有向德·贡德维尔伯爵乞求过任何东西。即使伯爵不存在,西蒙也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的父亲是炮兵上校,由于效忠国家而得到军衔;他本人是律师,政见一直没有随风倒。我甚至可以当着德·贡德维尔伯爵的面对他说:‘我们提名您的女婿前后二十年,如今我们想叫人看看,任命您的女婿时,我们是自愿的;现在我们要找一个阿尔西当地人,以便表明,您赖以发迹的一七八九年的古老精神一直活在诸如丹东、马兰、格勒万、皮古、马里翁等人的故乡……’我的话完了!”

  老头子说完便重新落坐。一片喧哗。阿希勒欲张口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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