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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我也没有,”贝卡说,“但我通过了六个月的测试阶段。再过九年——等我年纪够大了——我就可以申请执行珍珠女孩的传教使命,只要我完成任务,就能成为地地道道的嬷嬷。那时候,我大概会获得真正的召唤。我一直为此祈祷。”

  我不再哭了。“我要怎么做?才能通过测试?”

  “一开始,你必须洗盘子、擦地板、刷马桶、帮忙洗衣服、做饭,就像马大那样干活,”贝卡说,“你还要学习怎样读写。学会读书远比刷马桶难多了。但我现在可以读一些书了。”

  我把那本书递给她。“快让我看看怎么读!”我说,“这本书邪恶吗?是不是像维达拉嬷嬷说的那样,里面尽是禁忌的东西?”

  “这本?”贝卡问道,笑了,“这本不算,只是《阿杜瓦堂守则》,写的是这里的历史、誓言和圣歌。还有每周洗衣排班表。”

  “快来!读给我听!”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真能把黑色小虫似的符号翻译成大白话。不过,我根本不识字,怎么才能知道她念得对不对呢?

  她翻开了那本书。“好吧,第一页上写的是‘阿杜瓦堂。理论与实践,条例与规程,月循苦旅,生生不息’。”她用指尖点中一个字母,给我看,“看到这个吗?这是A。”

  “A是什么?”

  她叹了一声。“今天没法好好教你,因为我必须去希尔德加德图书馆。今天我值夜班。但我保证以后会帮你的,只要她们让你留下来。我们可以去问问丽迪亚嬷嬷你能不能在这儿住下来,和我一起。还有两间卧室是空的。”

  “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我没把握,”贝卡说着,压低了嗓音,“不过,千万别说她的任何坏话,哪怕你相信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她有很多办法,什么都知道。”她悄声说道,“在所有嬷嬷里,真的是她最吓人!”

  “比维达拉嬷嬷还吓人?”我也悄声问道。

  “维达拉嬷嬷总是巴望你犯错,”贝卡说,“但丽迪亚嬷嬷……很难形容。你会觉得,她好像希望你比现在更优秀。”

  “这听上去挺励志的呀。”我说。励志,是丽丝嬷嬷在花艺课上最喜欢用的词汇之一。

  “她看着你的样子,就好像她能清清楚楚地看透你。”

  以前只有很多人对我视而不见。“我觉得我会喜欢的。”我说。

  “不,”贝卡说,“那正是她吓人的原因。”

  40

  宝拉来阿杜瓦堂了,想说服我回心转意。丽迪亚嬷嬷说,体面的做法是我去见她,当面展现我的决心是正义而神圣的,从而让她心悦诚服,我照做了。

  宝拉在施拉夫利咖啡馆的粉色桌边等我,我们在阿杜瓦堂的人都可以在那儿接待访客。她气得火冒三丈。

  “你知不知道你给你父亲和我招惹了什么样的麻烦?这下我们要怎样维护和贾德大主教的关系?”她说,“你把你父亲的脸都丢光了。”

  “成为嬷嬷决不是丢脸的事,”我用虔敬的口吻说道,“我得到了召唤,在更高的层次做出贡献。我不能拒绝。”

  “你在撒谎,”宝拉说,“你根本不是上帝会选中的那种女孩。我要求你立刻回家。”

  我突然站起身,把我的茶杯摔在地上。“你怎么胆敢质疑神的意愿?”我几乎是在竭力吼叫了,“你会罪有应得的!”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罪,但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罪过。

  “举止要疯癫,”贝卡曾告诫过我,“那样一来,他们就不想把你嫁给任何人了:因为,如果你干出什么暴力的事,要负责的人将是他们。”

  宝拉大吃一惊。她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道:“嬷嬷们需要凯尔大主教的同意,而他决不会同意的。所以你赶紧收拾去吧,因为你要跟我回去,立刻,马上。”

  然而,就在那时,丽迪亚嬷嬷走进了咖啡馆。“我能借一步和您说句话吗?”她对宝拉说。她俩移到另一张咖啡桌边,和我有些距离。我很想听到丽迪亚嬷嬷在说什么,但支起了耳朵也听不见。不过,宝拉站起身时,她的脸色很差。她没有再跟我说一个字,就走出了咖啡馆,后来,就在那天下午,凯尔大主教签署了正式许可书,认可将我全权托付给嬷嬷们。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丽迪亚嬷嬷对宝拉说了什么,迫使她放弃对我的控制权。

  接下去,我必须通过四位创建者的面试。贝卡建议我在每位嬷嬷面前有相应的表现:伊丽莎白嬷嬷推崇大爱,欣赏牺牲小我的人;海伦娜嬷嬷只想快点了事;但维达拉嬷嬷喜欢卑躬屈膝、不惜贬损自己的人;我就是按此准备的。

  第一场是伊丽莎白嬷嬷的面试。她问我是反对婚姻,还是仅仅不愿意和贾德大主教结婚?我说,总体而言,我反对婚姻本身,她似乎挺满意这回答。我有否考虑过,自己这样一意孤行会伤害贾德大主教——伤害他的感情?我差点儿要说贾德大主教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感情,但贝卡警告过我不要口出妄言,因为嬷嬷们不会容忍无礼的言行。

  我说,我会为贾德大主教的情感幸福而祈祷的,他理应得到所有快乐,我很肯定,会有别的夫人给他幸福的,但神的指引召唤了我,所以我不能侍奉他,事实上,也不能为任何男人提供那种幸福了,与其为一个男人或为一个家庭做奉献,我更渴望为基列的所有女性贡献绵薄之力,一心一意地奉献自我。

  “如果你所言不虚,都是发自真心,那你在精神上是契合阿杜瓦堂的,适得其所,”她说,“我赞成在满足各方条件的前提下接纳你。六个月后,我们再来看看这种生活是否适合你,是否真的是你决意追随的道路。”我再三谢过她,说我是多么感谢她们,她看上去挺满意的。

  海伦娜嬷嬷对我的面试乏善可陈。她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她说,丽迪亚嬷嬷已经决定了,所以她当然会同意。她暗示我很无趣,无异于浪费她的时间。

  维达拉嬷嬷的面试是最难的。她曾经教过我,那时就不喜欢我。她说我在推卸责任,说任何被赋予女性形体的女孩都有义务将女体献祭给上帝,要为了基列和全人类的荣耀,充分实现从创世之初就沿袭下来的女性身体的功能,那是自然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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