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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接着,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艾丽丝的翅膀像番红花般金黄,拖曳着千百种彩虹般的颜色在阳光中闪烁。她飞下来,在狄多的上方盘旋。她说:

  我奉命来取走这个属于死亡之神的神圣之物;我把你从你的躯体里解脱出来。

  然后,所有的热气立即停止了,她的生命消失在空中。

  “为什么她必须割下别人的一束头发?”劳拉说,“那个艾丽丝?”

  我不得而知。“那正是她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我说道,“有点像祭奉。”我高兴地发现,我和故事里的一个人物有相同的名字,而不只是照某种花取的名字——我以前一直是这个看法。在我母亲的家族里,给女孩取植物名字的做法十分盛行。

  “这样做是帮助狄多脱离她的身体,”劳拉说,“她不想再活下去了。这使她脱离了痛苦,所以这样做是对的。是吗?”

  “我想是的。”我说道。我对这样细微的伦理观点没多大兴趣。奇特的事情发生在诗歌里;要去把它们弄明白并没有意义。不过,我的确怀疑狄多是不是金发女郎;从故事的其余部分来看,她似乎更像是个深褐色头发的女子。

  “谁是死亡之神?他为什么想要那束头发?”

  “别再说头发了,”我说,“我们做完了拉丁文课的作业。现在让我们把法语课的作业做完。厄斯金先生照例给我们布置了过多的作业。现在来翻译:Il ne faut pas toucher aux idoles;la dorure en reste aux mains.”

  “不要触摸偶像,以免金漆沾手。怎么样?”

  “没有说到油漆呀。”

  “可它就是这个意思。”

  “你了解厄斯金先生。他才不在乎是什么意思呢。”

  “我讨厌厄斯金先生。我希望让‘暴力小姐’回来教我们。”

  “我也是。我还希望母亲回到我们身边。”

  “我也是。”

  厄斯金先生对劳拉的这段拉丁文诗歌的翻译评价不高。他用红铅笔在译文上打满了叉。

  我如何描绘我现在落入的悲伤之渊呢?我描绘不出来,所以我就不劳神了。

  我飞快地翻阅其他的笔记本。“历史”是空白,除了劳拉贴上去的照片——她和亚历克斯在钮扣厂野餐会上的合影。他们两个现在都染成了淡黄色,我一只孤零零的蓝手在草地上朝他们爬去。“地理”除了厄斯金先生布置的一段关于提康德罗加港的简短描写之外,什么也没有。“这个中等面积的城镇坐落在卢韦托河和若格斯河的交汇处,因生产石头和别的东西而闻名。”是劳拉作业的第一句。“法语”撤去了所有的法语,反倒记录了亚历克斯·托马斯在我们的阁楼上留下的一连串古怪的单词。那些单词——我现在发现——劳拉终究没有烧掉。Archoryne,berel,carchineal,diamite,ebonort...一种异国语言,没错;但我已经学会了理解,理解得比法语还要好。

  “数学”有一竖栏长长的数字,有些数字对面还有单词。我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它们是什么样的数字。它们是日期。第一个日期正巧是我从欧洲回来的日子,而最后一个日期是劳拉去贝拉维斯塔诊所的三个月之前。这些词是:

  阿维隆庄园,没有。没有。没有。向阳游乐园,没有。“忽必烈行宫”,没有。没有。“玛丽女王”号,没有。没有。纽约,没有。阿维隆庄园,开头没有。

  “水妖”号,X.“迷醉”。

  多伦多。X.

  X.X.X.X

  O.

  ①X是英文单词sex(性)的缩写,在此处代表理查德诱奸劳拉。

  ①O在此处代表大肚子(怀孕)。

  这就是事情的整个过程。一切都清楚了。这事一直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进行的。我怎么会如此视而不见?

  那么,这个男人不是亚历克斯·托马斯。从来就不是亚历克斯。对劳拉来说,亚历克斯属于另一个宇宙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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