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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在他们把她送到那个地方去之前,她留下了那张便条。她说,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它。”

  “那是你自己的手帕吗?你是不是感冒了?”米拉一边问,一边饶有兴趣地看我抽鼻子。

  “如果你问得太多,你的舌头会掉出来的。”瑞妮说。

  “不,不会的。”米拉喜滋滋地说道。她开始哼起歌来,很不成调;桌子底下,她胖胖的两条小腿磕着我的膝盖。看来她乐观而又自信,不会轻易被吓倒——我常常觉得她这种秉性惹人生气,但现在转而令我庆幸了。(也许对你来说是个新闻,米拉。趁有这个机会,快把它当作恭维收下吧。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

  “我想,你也许想看看艾梅的照片。”我对瑞妮说道。至少我还有这点小成就来炫耀,也可以弥补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瑞妮接过照片。“哎呀,她是个黑头发的小东西,不是吗?”她说,“人们永远猜不到孩子出生后长得像谁。”

  “我也想看看。”米拉说着就用她那双粘着糖的小手去抓照片。

  “快点,我们得走了。你爸爸要等急了。”

  “不。”米拉说道。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草窝。”瑞妮一边唱,一边用餐巾纸擦去米拉小鼻子上的粉红色糖霜。

  “我想待在这儿。”米拉说道。然而,瑞妮给她穿上大衣,把她的绒线帽檐拉到耳朵上,硬把她拖出了火车座。

  “自己多保重。”瑞妮说。她并没有吻我。

  我想张开胳膊抱住她,大哭一场。我想有人来安慰我。我希望跟她走的人是我。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草窝,”劳拉十一二岁时有一天说道,“这是瑞妮唱的。我觉得这话很傻。”

  “你是什么意思?”我说。

  “你看。”她写出一个方程式。没有地方=家。因此,家=没有地方。所以,家是不存在的。

  坐在贝蒂小吃店里,我打起精神在想:家是心灵安息的地方。可我不再有心了,它已经破碎了;或者没有破碎,而是不在那里了。我的心已从我身体里挖出来,如同蛋黄从煮熟的鸡蛋里挖出来一般。我残余的身体血液流尽了,凝固起来,空洞无物。

  我想,我没有了心,因此我也就没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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