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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这些天我常想玛丽·惠特尼,想到我们往背后扔苹果皮的事;其实,那天的事都以某种方式被事实证明了。正像她所说的,我嫁了个名字首字母为J的男人。也正像她说的,我先要渡水三次:去刘易斯顿来回是两次(一来一回),然后上这儿来又是一次。

  有时我梦见我又回到了金尼尔先生家的小卧室里,那是在可怕的悲剧发生之前。我在那儿感到很安全,对要发生的事一点也不了解。有时我梦见我还在教养所;梦到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被锁在牢房里了,冬天的早晨在草垫子上哆嗦,看守在外面院子里笑。

  可是,我真的是在自己的房子里,在阳台上,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我把眼睛睁开,然后闭上,掐掐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

  还有一件事我谁也没告诉过。

  我被放出教养所时刚过四十五岁生日,再过不到一个月我就四十六了。我认为我早就过了生孩子的年龄。可是,如果没弄错的话,我已是三个月没来月经了。要么是怀上了,要么是生理上的变化。很难相信是怀孕了,可在我一生中已有过一次奇迹,再有一次奇迹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种事在《圣经》里有记载;也许上帝因为我年轻时受的苦,决定给我些补偿。但是,也可能是个肿瘤,我母亲就是得肿瘤死的。尽管我感到身体有些重,早晨并不感到想呕吐。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东西,但不知是生命还是死亡,这是很奇怪的。虽然只要去看看医生就一切都明白了,可我非常不愿意走这一步,所以我让时间来说话。

  我下午坐在阳台上时,一个劲地做自己的被子。虽然我已做过很多被子,这是第一次给自己做。这图案叫“天堂之树”,但是我根据自己的想法对图案有所修改。

  我常常想到你,想到你在刚见到我时给我的苹果,先生,还有你让我猜的谜语。我当时不明白,但你一定是想教我什么,或许现在我猜到了。据我看来,《圣经》很可能是上帝构思的,但是人写的。就像所有人写的东西一样,比如报纸,他们把主要故事写对了,但把有些细节弄错了。

  这个被子的图案叫“天堂之树”;给这个图案取名字的人(不管是谁)把树弄成一棵,其实是无意中弄对了,因为《圣经》中“树”这个词不是复数。《圣经》里提到有两种不同的树:生命之树和知识之树。但我认为只有一棵树;生命之果和善恶之果是一样的。如果你吃了这个果子就会死;如果你不吃也会死。不过,如果你吃了树上的果子,到你死的时候就不至于傻得不开窍。

  生活中的安排似乎正是这样。

  因为我知道对《圣经》作这样的解释是不允许的,所以我这些谁也没说,只告诉你一个人。

  *

  在我的“天堂之树”的图案上,我打算四周做上一圈缠绕着的蛇;我会把眼睛做得很小,所以在别人看来只像藤蔓或是绳缆图案,而我知道它们是蛇。如果没有一两条蛇,就不会有故事的主要部分。有些人在这个图案里做上好几棵树,在方块或圆圈里放四棵或更多的树,但我只想在白色背景上做一棵大树。那树本身是用三角拼块做成的。两种颜色:深色是叶子,浅色是果子。我用紫色做叶子,红色做果子。因为使用了化学染料,他们现在用很多鲜艳的颜色。我想我的被子做好一定很好看。

  但是,我的树上有三个三角拼块会很特别。一块是白的,我要用玛丽·惠特尼给我的那件衬裙上的一块布做。一块是褪色发黄的,要用从我留作纪念的监狱睡衣上剪下的一块布做。第三块会是淡色的棉布,上面有粉色和白色的小花,是从我到金尼尔先生家的第一天南希穿的裙子上剪下的一块布做的。那裙子我在逃跑去刘易斯顿的渡船上穿过。

  我要在每个三角的周围用红色的羽毛针脚绣一圈,把三个三角绣在一起,形成整个图案的一部分。

  这样,我们三人就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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