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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那依琴柯先掏了一下死者的衣兜,当然,布里瓦尔的这个拾破烂的安德留哈兜里没有任何证件。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移动电话、几个旧的信用卡,他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机器盖上,把尸体上的棉衣脱下来,把他自己的衣服穿在死者身上,这件衣服不很显眼但却相当昂贵。他又把护照、移动电话和信用卡都放进死者的两个兜里。然后从运动包里拿出了另一套衣服,黑色的变色太阳镜,化装用的工具和一个不大的镜子。

  二十分钟过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贴上的胡子、假发和大的变色镜把他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

  老盗贼打开油桶,把汽油倒在那个没有知觉的身体上,随后,关闭的车库里飘来了浓烈的甜甜的气味。接着他又从运动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件破衣服,把它点看后就放在一洼汽油旁,布悄悄地燃着了。

  五分钟之后,科通一边不时地正一正架在鼻梁上的变色镜,一边迈着有力的步伐,沿着长长的混凝土围墙走去,还不时地摇着空书包。当他走到铁路道口时,巨大的爆炸声打破了整个城郊的寂静,那依琴柯回过头来一看,发现车库上方冒起了黑红色的巨大的一片蘑菇云,那是车库里的汽油桶爆炸了。这个蘑菇云就像原子弹爆炸时那样,漫漫地、无法阻止地扩散开来,并且它的范围在不断地扩大,甚至从这里到遥远的铁路路堤都散发着热气。到处听得见焦急的喊声,某些人,准确地说,是这些车库的主人,正快步跑向大门。

  老盗贼叉开两腿站在那里,把脸转向可怕的火球那面。现在的火玫瑰好像在整个天空上盛开。极大的火光反射在老盗贼的变色镜上,他吸着“白玛丽娜”烟,小声地嘟囔道:“你想让我消失?好,就算我已不存在了,但在最后的交涉中我还会出现并且接着我自己的方式去做。”

  烧焦的人的骨架放在发光的镀锌桌子上的一排排装有液体的槽里。在那不大的地方,在亮着发光的几个灯的低低的天棚下,散发着福尔马林和正在腐烂的尸体的气味。

  是的,在这里,在城市的太平间里,充满着死亡的气氛,并且到处都是这种气氛。在这个死神部门,以其极为神圣的目的闯入这个部门、研究死亡原因的科学称为死亡学。它不仅仅研究死亡原因,而且研究生理机制和特征。死神不喜欢某人横死,夺走他的供物。于是,他就出现在这里,往侦察员和鉴定人手里放上看不见的线索,几乎是感觉不到的线索,但这却是现实。侦察员们如果不确定出凶手,那么也得弄清楚被害者生前是什么人。

  话又说回来,也有这种情况,做好这件事,即确定出死者是准是很困难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现在这样。这个烧焦的人是今天早上从爆炸的车库运来的。整个人就剩下六公斤半有机组织。解剖这个尸体也好,不解剖也好,反正什么也弄不清楚了。

  既没有手指,没有脸,没有牙齿,也没有内部组织,简单地说,没有任何视为同一的特点。

  解剖学家把发光的圆据放到一边,把脸转向那位结实的男人,看那表情就知道他是警察。

  “少校同志,这里有一个非常难于处理的情况,我们很难确定出死者是谁。”

  “死者身上找到一些个人用品和证件吗?”那人问道,却尽量不去看那躺在他前面的发臭的六公斤半的有机物。

  “那里哪有什么东西啊!哪有什么证件啊!”太平间的看门人绝望地摆了摆手,“去他妈的,就剩下骨头了,其余东西可能都烧化了!……尽管……”

  他走到写字台前,拉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防水包。

  “这就是全部。”

  在包里放着烧焦的证件。很奇怪,护照的皮,尽管从上面已烧焦了,但还保存了几页快碎了的纸,上面有印章的痕迹和号码,在那里有被火烤得几乎看不清的塑料盒,大概曾经是个移动电话和几块什么样的塑料,在一块塑料的上面仔细看可以辨认出:ER……AN……EXPR……

  “我把这个拿走。”少校伸出了手。

  “这是您的权力。”

  解剖学家冷淡地说。

  “另外,这个尸体我将按着法律的规定把它放到冰柜中,放三个月!”

  快到晚上的时候,死者的身份被确定了:信用卡户“AMER.ICAN SXPRESS”移动电话,而主要的是号码和型号,这些奇迹般地在烧焦的护照上保存下来的号码和型号证明:在车库里烧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即在刑事犯世界最有名的、在法律上叫科通的大窃贼。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城市中,在车库里又做了什么?死亡是横死呢,还是偶然死亡呢?这些问题无法确定。但不管怎么说,在别特洛夫卡三十八号,当人们知道了在莫斯科受人尊敬的大窃贼神秘死亡之后,人们叹息着,但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松。

  币警察局接手了这个刑事案件,不过,毫无疑问,它立刻就落到了悬案之列。因为类似这样的死亡几乎永远都不会破案。

  一天后,检察官也知道了科通死亡的消息。大概只有这个人,才是惟一怀疑这位刑事罪犯是否真正死亡的人。

  “卡勒基地”

  这个小地方非常闷热。尽管六月的天气非常炎热,但是窗户还是关闭着,尤其是所有的窗户从上到下都挡着整齐的白色窗帘,显然为了屋中所发生的事不被外人察觉。不过,这里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平常的房间,好像是大学里课堂讨论用的大教室。在教室里有五个人,大家像一个人似的,都穿着深绿色的迷彩服和高高系带的皮鞋。所有这一切很像某个省院校的气氛,黄色的办公桌,坐了很久已经破了的吱吱响的椅子,发疯似的六月的苍蝇撞在低低的天棚上。确实,和大学不同的是,听课者什么都没记录,因为他们甚至连笔记本和自来水钢笔都没有。

  讲台上走下来一位讲师,个子不高,一个干瘦的老头。白头发上分着整齐的缝,穿着一件很朴素的西服,但很明显是订做的,就像八十年代初很流行的那种西装,旧式的时髦的吱吱响的皮鞋,不是很自然健康的排红面色。所有这一切使人觉得很像一位不会得罪任何人的退休老人,那种很有成就的老学者,莫斯科近郊百分之六的蔬菜和块根植物的行家。

  但是讲师所说的话一点都不符合他那安宁的外表,他的言词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骇人听闻,但老人讲述的却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宽容,就仿佛和科罗拉多州的骗子在交流着斗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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