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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我本想叫警察,后来他们自己来了。也是‘刻不容缓’……”

  老婆子舔舔因回想恐惧而发干的嘴唇,终结说,“这些被打死的尸体放进‘急救车’,他们乘坐的进口汽车也被拖拽车不知运到什么地方……您是他的什么人?”

  科通眼前净是紫色光圈,心怦怦地跳,血涌到太阳穴。听到的事情使他那么震惊,以至一下子不知怎样回答。

  “呃,下等酒馆就是这样……”盗贼几乎张皇失措地叽咕着。

  “什么,什么?”老婆子听不明白。

  “我就爱这样说……您别介意。”

  女邻居想最后满足自发的好奇心,不甘心地问:“您是这个住户的什么人?”

  “亲戚。”那依琴柯毫无表情地低声说。

  “是什么亲戚?”老婆子刨根问底地追问,“大约是他父亲?”

  “近亲。”科通艰难地掌握住自己,“最亲近的亲戚。几乎是亲爸。他再没有别人了。我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国外出门来看望他……加里娜·谢尔盖耶芙娜,那是什么时候把他抓走的?”

  “大约一小时前。”女邻居伤心地叹口气说,“我在窗口看着看着……你的亲戚真是好邻居,又有礼貌又热诚!每次看到我,总是先问我好。您认为这两伙流氓是什么人,或许他们中间有干警察的?……”

  人们都说,老年是一生中最糟心的时期,盐分沉积、季节交替前关节疼痛、剩余的牙齿和头发不断脱落、胃灼热,上空始终是灰色阴暗的,下着蒙蒙细雨,翻来覆去抱怨天气,抱怨自然界,抱怨邮递员不按时送来退休金,抱怨孙子无赖,在壁炉边说着老年人的废话……

  这一切都不正确。尤其是关节炎、盐分沉积和胃灼热,随时可以到克里姆林宫内部门诊部治疗,自己的牙齿可以免费或者以优惠价更换成永久性的瓷牙,莫斯科的汞雨随时都可以换为加里福尼亚或巴哈马的晴朗蓝天。

  孙子们已在国外学习一年多了,一个在牛津,另一个在耶鲁,虽然自己有六十岁了,通常该退休了,但是离引退还远着呢。

  高个、头发斑白、外表庄严的男子为自己的想法温和地微笑着,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石砌的河岸,莫斯科著名的斯大林高地,那里只住着科学院士、人民演员、金融家、银行家,还有政治贵族的代表,从这里看到的景色是最有权势的,窗户外停着富丽堂皇的轿车,欢乐的莫斯科河,河上驶着游艇,克里姆林宫上空闪烁着宝石五角星。

  科捷利尼切斯卡亚房舍的住户无疑都是属于克里姆林宫机构的。这个人相当有名气,人们常常听到他的名字,只要一周春几次“时代”节目就可以。

  他在古老贵重手工制作的桌子前坐下,又陷入了沉思。思索什么了冷酷无情的现实,生活的平庸?多半是在思索资产阶级的古朴引人和生活的愉快轻松。这样的老年与其说是沉重的负担,不如说是总结和收获果实的年代。

  科捷利尼切斯卡亚河岸五居室巨大住宅的主人,完全有根据得出这样的结论。不错,但愿他是一个思想健全和阅历丰富的人,但是,在莫斯科,谁也看不到这些……他得到的比别人多,哪怕是些中年人,但是思维能力稍差因而分量不太大,成了肤浅的人物。他是有权势的人,对国家发挥一定作用的人。这方面没有什么不体面的。谁在导演别人演戏,就叫导演,谁写剧本,就叫做编剧,谁偷东西,就叫窃贼,而他的任务就是掌握他们,使导演、编剧,甚至盗贼奔忙得有利于这个不起作用的国家……

  几个月前,他的老同志,克里姆林宫、鲁比扬卡和瓦尔瓦尔卡都知道他叫检察官,似乎不经意地告诉他一个重要的项目,它有一个又诱人又猥亵的名称:“俄罗斯性亢进剂”。事情大概关系到像“销魂”那样的麻醉剂,但不全一样。对这类东西内行的人们证实,这是一种操纵群众意识的独一无二的物品。服用“俄罗斯性亢进剂”的人,容易接受暗示,因此也容易管理,这在政治经济不稳定的条件下有可以决定一切的作用。何况麻醉剂(还是麻醉剂吗?)对“黑色”市场的试投放,表明它具有着极高投资回收率,投入一美元可以产生千百倍的利润,当然不交什么税。

  无论是金融工业界或者是政客们,许许多多人都把大量金钱投资到这个项目。据说,甚至联邦安全机构和内务部的一些高级将领、克里姆林宫的高级官员,简单说就是超级贵族也着了魔。他们不关心谁参与这个项目,关心的只是“利润。”

  他也决定投资了,数量还不小。也许比其他的人都多。他毫不担心金钱的命运和项目的成败。检察官做了保证,他具有水晶般诚实人的声誉。而且对他许诺了一定比例的利润,因此会努力操办的。

  “我总共可拿到……”掌权人物低声含糊地说,估算着必然得到的利润。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办公室主人仍旧微笑着拿起听筒。

  电话不知是从克里姆林宫,还是从鲁比扬卡或者瓦尔瓦尔卡打来的(高官搞不清楚)。一个办公室小办事员哆嗦结巴地报告有一些送交阁下的绝密文件。

  “明天再说吗?”小办事员问。

  星期日是休息日,就是说,可以离开国家的职位.离开克里姆林宫舒适的办公室去休息。但是,直觉从未让住宅的主人上过当。他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些文件和“俄罗斯性亢进剂”有直接关系。

  “派通讯员给我送来。”大人物下达命令说,放下听筒。

  通讯员大约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他呈上火漆封装的文件袋,请求在一个有纹章的表格上签了名,又祝愿假日愉快后不声不响地走了。

  掌权人把文件看了很久,越往下看心情越阴沉,嘴唇咬得发音,穿着绣金拖鞋的腿抽搐发紧,在昂贵的皮沙发里坐不安稳……总算看完了最后一页,慌张地从桌上拿起手帕擦拭满是冷汗的前额。

  他得到的消息是可怕的,但更糟的是高官头脑里对它的突然到来毫无准备。生产“俄罗斯性亢进剂”的实验工厂被波兰安全机关无情地摧毁,经纪公司“塔伊尔”被消灭了,而金钱,包括他的和其他投资者(虽然不多,但也够瞧的)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简直是场噩梦,妖术作怪,真想拧一下自己的手掌从梦里醒来,真想时间倒退回去。十分钟以前他还自信心十足,还在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不,这不可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从没有发生过……

  办公室主人慌忙抓起手机,给检察官打电话,拨了许久,打到办公室、打到家里,拨打手机号码,但是都打不通,没有一个地方接听电话。

  放下电话,想了想,又仔细浏览一遍文件,就好像这样可以改变文件的内容。

  没有,一切照旧,还是那件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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