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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抱歉,我没时间打扫。”

  “我们三人周六晚外出吃饭如何?”

  那令人无法忍受的漫长工作时间持续成为一种惩罚,考验着所有见习住院医生们的忍耐极限。

  佩姬欢迎这种压力。这就使她没有时间再去想阿尔弗雷德以及他们曾一道规划的未来。然而,她并不能就这样把他从自己的脑海里驱赶出去。他的所作所为给佩姬造成了极深的苦痛,这种苦痛不是可以轻易地挥之即去的。她不断用那种无益的“要是那”假定推测折磨着自己。

  要是我还和阿尔弗雷德一起留在非洲,那结果又会怎样呢?

  要是他和我一起来芝加哥呢?

  要是他没遇见卡伦呢?

  要是……?

  一个星期五,佩姬去更衣室换工作服时,发现上面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母狗。”

  第二天,佩姬去找自己的笔记本,发现丢了。她所做的所有的工作笔记全都不见了。也许我放错地方了,佩姬想。

  但是她无法使自己相信这点。

  医院以外的世界停止了存在。佩姬晓得伊拉克正在科威特攻城掠地,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一个生命垂危的15岁的白血病患儿的需要。东西德统一的那一天,佩姬正在奋力抢救一名糖尿病患者的生命。玛格丽特·撒切尔辞去了英国首相的职务,但更重要的是,214病房的病人又能自己行走了。

  让人尚可忍耐的还是那些与佩姬一道工作的同事们。除了极少数例外,他们都献身于医治他人创伤、消除痛苦和拯救生命的事业。佩姬注视着他们每天创造的奇迹,这些奇迹使她自己也充满了自豪感。

  最大的压力是在抢救室的工作。抢救室里总是塞满了各式各样可以想象的受伤的人们。

  在医院里长时间的工作和压力使医生和护士们身心交瘁。医生的离婚率高得非同寻常,婚外私通是很平常的事。

  汤姆·张也是家庭生活有问题的人。他在喝咖啡的时候把这事讲给佩姬听。

  “我能对付长时间的工作,”张吐露道。“但是我妻子做不到。她抱怨说她见都见不到我了,对女儿来说我已经成为陌生人。她没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妻子来医院看过吗?”

  “没有。”

  “你干嘛不邀她到这儿来吃顿午饭,汤姆?让她看看你正在做的工作,看看这工作有多重要。”

  张觉得豁然开朗。“这个主意好。谢谢,佩姬。我会照办的。我想请你见见她。你能和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吗?”

  “非常愿意。”

  张的妻子谢是个非常可爱的少妇,有着一种古典和永恒的美貌。张带她在医院各处参观,然后在小餐厅里和佩姬共进午餐。

  张以前告诉过佩姬,谢是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的。

  “你觉得旧金山怎么样?”佩姬问道。

  谢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城市,”谢彬彬有礼地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是个陌路人。它太大了,太吵了。”

  “但我知道香港也是又大又吵啊。”

  “我来自于离香港还有一小时路程的一个小村子。那儿没有喧嚣,也没有汽车,大家互相都认识。”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汤姆和我,还有我们的小女儿,在那儿非常快乐。南丫岛也非常美丽。那里有白色的沙滩,小农场,附近还有一个叫索罟湾的小渔村。那里是多么宁静。”

  她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一种渴望的怀旧之情。“我丈夫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一个家庭就该是这样。但在这里,我见都见不到他。”

  佩姬说:“张太太,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对你实在是太难了。可是过不了几年,汤姆就能自己开业行医,那时候他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汤姆·张握着妻子的手。“你看到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谢,你得耐心一点。”

  “我懂,”她说道。但在她的口气中并没有显出信服来。

  他们正谈着,一个男子步入小餐厅,他站在门口,佩姬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佩姬的心开始蹦跳起来。那人转过身,原来是个陌生人。

  张正看着佩姬。“你没事儿吧?”

  “没事,”佩姬没说实话。我必须忘掉他。这已经结束了。然而,回忆起这些年来的幸福、快乐、激动和相互爱慕之情……我怎么能忘得了这一切呢?我想我是不是该劝那位医生给我做个脑叶切断手术,斩断这段情思呢?

  佩姬在走廊里撞见了霍尼。她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忧心忡忡。

  “一切都还好吧?”佩姬问她。

  霍尼费劲地笑笑。“是的,还好。”她又急急忙忙往前走。

  霍尼被分派给一位名叫查尔斯·艾斯勒的主治医生,他是医院里出了名的严守规章制度的人。

  霍尼头一天参加查房,他就说:“我一直盼望着与你共事,塔夫特大夫。华莱士大夫跟我提到过你在医学院里取得的了不起的成绩。我知道你打算从事内科。”

  “是的。”

  “好的。那你要和我们在一起干三年了。”

  他们开始查房。

  第一个病人是个墨西哥小男孩。艾斯勒医生不理睬其他见习住院医生,径直转身只顾对霍尼说话。“我想你会发现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病例,塔夫特大夫。病人有着所有典型的症状:缺乏食欲,体重减轻,金属腥气,疲劳,贫血,刺激过敏,动作失调。你怎样给它下诊断?”他满含期待地微笑着说。

  霍尼朝他看了一会儿。“好吧,这有几种可能,是吧?”

  艾斯勒医生困惑地看着她。“这是个一目了然的病症——”

  另一名见习医生插嘴说:“是铅中毒?”

  “是的,”艾斯勒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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