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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这次只好去找阿卜杜拉了。

  他朝老城走去。边走边想,只有“阿卜杜拉是唯一可以投靠的了。没多大功夫,他发现阿卜杜拉的家就在前边。他穿过一个拱门,从黑乎乎的小夹道里往前走了几步,顺着旋转的楼梯上去,进了阿卜杜拉的家。

  阿卜杜拉正与另外一个男人坐在地板上,中间站着个年轻女人,室内有一股难闻的味道。看到沃尔夫进来,阿卜杜拉懒洋洋地笑了笑。他用阿拉伯语说:“这是我的朋友阿哈米德,又名亚历山大。欢迎你,阿哈米德。”

  沃尔夫也坐在地板上,用阿拉伯语向他们问候。

  阿卜杜拉说:“我的弟弟耶法尔想问你一个问题,这问题我们讨论了半天也没解开。自从我们呀呀学语就听人说过……”

  他把水烟袋递过来,沃尔夫深深地吸了一口。

  耶法尔说:“欢迎你,阿哈米德。你是我哥哥的朋友,请告诉我,为什么英国人管我们叫WOGS呢?”

  沃尔夫说:“就我所知,修苏伊士运河时,在工地上的埃及人每人发了一件衬衣,以示他们有权在英国人的领地上干活。衬衣的背后印着Working on Government Service(为政府事业干活).的缩写WOGS,所以英国人管埃及人和一些阿拉伯人叫WOGS。”

  耶法尔和阿卜杜拉又咯咯地笑起来。阿卜杜拉说:“我的朋友阿哈米德比我聪明,像阿拉伯人一样聪明,因为他几乎就是个阿拉伯人。他是和我要好的人中唯一的欧洲人。”

  “你说的可不正确,”沃尔夫用阿拉伯人的口吻说,“我怎么会比我的朋友阿卜杜拉更聪明呢?你骗谁呀?”

  耶法尔在那里一边笑一边点头,对沃尔夫的机灵表示赞赏。

  阿卜杜拉说:“听着,我的兄弟。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阿哈米德要我为他偷一样东西,这就是说我留点风险,而他要得到里面的东西。当然,他没有斗过我。我偷的东西是个公文包,而我要把里面的东西归为己有。根据上帝的法规,偷窃是犯罪的。既然如此,我就该骗骗他,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耶法尔说,“不过……”

  “也许不应该,”阿卜杜拉说。停了一下,他问:“唉,我说到哪里了?”

  沃尔夫接过话来说:“你说该骗骗我,因为你打开了公文包。”

  “的确如此。等一等,听我往下说。箱子里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所以我反而上了沃尔夫的当。不过,为这事他还得付报酬费,我捞了100英镑,他什么也没捞着。”

  耶法尔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你就有点不仗义了。”

  “不,”阿卜杜拉摇摇头说,“他给我的都是伪钞。”

  耶法尔愣愣地看着阿卜杜拉,阿卜杜拉望着耶法尔,几秒钟后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膀接着四条腿都翘起来倒在垫子上,笑得喘不上气,一直笑得流出泪来。

  沃尔夫强装笑脸。这是阿拉伯商人的特点,爱说双关语,爱把有趣的事当故事讲。这件事阿卜杜拉会讲好几年。可这使沃尔夫的心凉了一半。阿卜杜拉也知道伪钞的事了,还有多少人知道呢?沃尔夫感到追踪他的圈子已经形成,不管他逃到何方,都会碰到知道他用伪钞的人。包围圈一天天在缩小。

  阿卜杜拉好像是刚刚发现沃尔夫来到他家似的,立即变得关心起沃尔夫来了。

  “你怎么了?被人枪了吗?”

  沃尔夫解释说:“英国人要抓我,我被迫与他们打斗了一番然后才跑掉。真糟糕,我认为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住的地方了,这是个严重问题。”

  阿卜杜拉似乎在打盹,过了几分钟他把眼睁开,对沃尔夫说:“今晚你得住在这里,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我会把你藏起来,不让英国人发现。”

  “你是真正的朋友,”沃尔夫说。他心想,今天可真有点怪。沃尔夫本想给阿卜杜拉些钱,让他允许自己在这里暂避一时,可阿卜杜拉刚才已经透露了他知道那些钱是伪造的。这该怎么办呢?现在阿卜杜拉提出来藏他,又分文不要,这够朋友。可奇怪的是阿卜杜拉不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在阿卜杜拉的世界里他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心目中只有他家族的人。为了他们他什么都千,对其他人他则什么也不千,除非捞到一定的好处。今天我为何受到如此慷慨的待遇呢?沃尔夫想着想着要入睡。

  阿卜杜拉的一个妻子给沃尔夫拿过来一件白色的欧式衬衣,沃尔夫站起来脱去身上被撕破且又有血迹的衬衣。那个女人把脸转向一边,避开沃尔夫光着膀子的上身。

  阿卜杜拉说。“他现在还用不着衬衣,天亮时再给他拿来就行。”

  沃尔夫从那个女人手中拿过衬衣穿在身上。

  阿卜杜拉又说:“让你在一个阿拉伯人家里过夜也许大委屈你了,是不是,我的好朋友阿哈米德?”

  沃尔夫说:“英国人有个谚语,‘给魔鬼喂饭必须用长把匙’。”

  阿卜杜拉笑了,镶的牙露在外面。他知道沃尔夫已经猜透了他的计划。

  “几乎是个阿拉伯人,”阿卜杜拉说。

  “再见,朋友们,”沃尔夫向兄弟二人道别。

  “回头见,”阿卜杜拉回答道。

  沃尔夫出了阿卜杜拉的家门来到凉意正浓的街上。他真不知该到何处去。

  在医院里,一位护士用当地常用的麻醉药敷在范德姆那半边受伤的脸上,然后,艾伯斯努特大夫用她那纤细灵敏的手将伤口缝合,又用一块纱布敷在上面以保护伤口不受感染,最后又用绷带在他头上缠了几圈把伤口包扎好。

  “我一定像漫画中的牙痛患者一样,”范德姆说。

  她的面部表情很严肃,对范德姆的幽默反应不大。她说:“当麻醉药力过去后你就顾不上开这种玩笑了。你脸上的防不轻,我去拿点止痛药给你。”

  “不要,谢谢,”范德姆说。

  “别充硬汉子了,你会疼得受不了,”她说。

  他望着她,她身穿医用白大褂,脚穿平跟鞋,很招人喜欢。她热情、漂亮,但她又很冷淡、麻木、架子大,不像……”

  不像埃琳尼。

  “上痛药容易使我打瞌睡,”范德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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