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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互道告别时,总统和这位老人家拥抱,说了几句悄悄话。沙利文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打了一个趔趄,幸好抓住总统的胳膊又摆正了身子。

  客人都离去了。沙利文在书房里吸着雪茄。他朝窗户走去,总统车队的灯光很快消逝不见了。尽管屋里没人,沙利文还是笑了起来。刚才沙利文抓住总统的胳膊时,总统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些许退避神色预示着那一特别的胜利时刻早晚会到来。弗兰克曾经向这位亿万富翁开诚布公地谈了他自己对这起案子的看法。沙利文对其中一个看法颇感兴趣:他妻子用拆信刀把攻击者给刺伤了,有可能刺在腿上或胳膊上,还有可能比警察认为的刺得要深,并且有可能破坏了肌肉神经。要是只是皮肉之伤,现在早该好了。

  沙利文慢慢地走出书房,随手关上灯。沙利文的手指掐入总统的身体时,总统感到的肯定只是一丝疼痛。但要是有心脏病的话,紧跟一丝疼痛的常常会是一阵巨痛。沙利文一面想着诸多的可能性,一面咧嘴笑了起来。

  沃尔特·沙利文站在山顶上看着那座绿色锡皮屋顶的小木屋。他把耳套摘下,用一根很粗的手杖支撑着站稳。每年这个时候弗吉尼亚西北部山区天气都异常寒冷。天气预报说肯定要下雪,井且很大。

  他沿着一条冻得硬邦邦的路下了山。随着年岁的增长,到头来自己也成了一条对过往寻踪觅迹的线索,一种怀旧感老是萦怀不散。他在口袋里装着一本无所不包的备忘录,提醒自己什么东西需要修缮。他出生的这间屋子至今保存完好。当时他在接生婆的手中呱呱落地,看见的是明灭的灯光,还有母亲米莉脸上坚定刚毅的神色。而他母亲先前已有三个孩子夭折,其中两个都是在分娩中死去。他出生时,威尔逊已入主白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交战双方鏖战正酣。

  那个时候弗吉尼亚这块地方好像每个人的父亲都是煤矿工人。沙利文的父亲也不例外。由于经年的有劳无逸,再加上煤尘的熏染,儿子12岁的生日刚过,他就被缠身的病魔突然夺去了生命。多年来这位未来的亿万富翁都是看着父亲蹒跚着回到家,筋疲力尽,脸黑得像黑皮外套,一下子瘫倒在里屋的床上,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连与爱子嬉耍的兴致都没有。他可知道,儿子多么期盼他的关怀!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永远都是这样疲惫不堪,对他来说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怀都成了奢望。

  他的母亲有幸能看到她的儿子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这位儿子为恪尽孝道,可以不惜倾其所有,保证母亲过上安适富足的生活。作为对父亲的悼念,他把夺去了父亲生命的煤矿买了下来,总共花了500万美元,并且发给每个矿工五万美元遣散费,隆重地关闭了这个煤矿。

  他打开门,进了屋。壁炉里烧的不是木柴而是煤气,烤得房间暖洋洋的。储藏室里堆满了食物,可足足用上六个月。在这里他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他从不允许别人到这里来跟他一起过。这里是他的私宅。除了他自己,有权呆在这里的人都已死去。他想独自呆在这里,他就想这样过。

  他拖拖拉拉地吃着自己做的晚餐,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借着渐趋昏暗的光线,他只能分辨出倚屋面立的光秃秃的榆树轮廓。树枝缓慢而有节奏地摇曳着。

  里屋并没有按旧时的模样布置,已失去了原貌。他出生的这块地方从未带给他童年的欢乐,因为穷困潦倒无休无止地困扰着这个家庭。那时培养出的一不做二不休的做事紧迫感成了他日后事业成功的保证,确保他精力充沛、意志坚定,很多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会退缩。

  他洗完盘子,走进曾经是他父母卧室的小房间。现在里面有一把舒适的椅子、一张桌子和几个书箱,书箱里面装有精心挑选的读物。角落里有一张小摇床,这个房间他小时候也住过。

  沙利文拿起桌子上一只精致的手机,拨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号码。对方的声音传来。沙利文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才出现另一个声音:

  “天哪,是你,沃尔特。我知道你想分秒必争,但也不要操之过急。你现在在哪里?”

  “你要是到我这个年龄也会分秒必争的,艾伦。即使你想慢慢来,也不可能从头开始。我宁愿在行动的火球中爆炸,也不愿不声不响地销声匿迹,我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正事。”

  “我现在没有急不可耐的事情要做。我对处理世界危机驾轻就熟。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沙利文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话筒旁放了一个很小的录音机。

  “我只有一个问题,艾伦。”沙利文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感到喜欢这样做。他的眼前浮现出停尸房里克里斯婷的面容,他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等了那么长时间才杀死他?”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沙利文可以听到电话另一头喘气的声音。真不简单,艾伦·里士满非但没有换气,并且还如往常一样呼吸平稳。沙利文先是感到佩服,接着感到的是一丝失望。

  “请再说一遍。”

  “要是你手下失手的话,说不准你现在正会见律师,计划如何为自己辩护,驳倒对你的控告。你得承认你干得正是时候。”

  “沃尔特,你没事吧?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沙利文把听筒从耳朵旁拿下来一会儿。电话装有干扰器,他的位置不可能被发现。如果有人想锁定他现在的位置,他敢肯定有人正在这样做,就会遇到一打这通电话发出信号的位置,而且其中没有一个接近他真实的位置。这个干扰装置花了他一万美元。不就是钱吗?无所谓。他又笑了。他想谈多久就可以谈多久。

  “实际上我好长时间都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沃尔特,你胡说些什么?谁被杀了?”

  “你知道,当时克里斯婷不想去巴巴多斯,我并不感到多么地惊讶。说实话,我猜到她想留下来,跟一些她夏天猎取的年轻男子鬼混。她说自己不舒服真是可笑。我记得当时我坐在轿车里,猜想着她会编出什么借口。她并不擅长撒谎,可怜的妞儿。她的咳嗽一听就是刻意装出来的。我想她上学的时候也会经常煞有介事地编出诸如‘狗吃了我的作业’之类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话。”

  “沃尔特……”

  “奇怪的是当警察询问她没跟我一起去的原因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告诉他们克里斯婷说过她病了。你会回想起当时报纸上充斥着有关男女私情的流言蜚语。我知道若是我说她身体不好,再加上她没有跟我到岛上来,无聊小报就会说她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即使尸检证明没有。人们喜欢往最坏处想,往最刺激的事情上猜,艾伦,你明白这一点。要是你被人控告,他们肯定会把你想象得一无是处。不过也应该这样。”

  “沃尔特,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你显然不舒服。”

  “艾伦,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录音带放一遍,是一盘记者招待会上的录音,上面有你一句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却令我好不感动的话。你真值得称道。一段老朋友间的私人对话,被当地几家电视台和广播电台录了下来,却没有公之于众。这可以使你盛名更盛,但我想还没有人了解。你这么风度翩翩,人缘又好,谁会留意你说克里斯婷病了。但你确实说了,艾伦。你告诉我说要是克里斯婷没病的话,她不会被谋杀的。她会跟我一起去岛上,今天还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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