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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这是我们的家呀,”他平静地说,“是这里所有人的家呀。”

  “你们再买个住所嘛。”格拉夫说,“你知道我想扩建‘爱神中心’。如果赚头大,咱们还可以再扩建呢!”

  “你还没赚够呀,格拉夫?”鲁迪微笑。

  “够可就太少了。”格拉夫说罢站起来,“你就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干点别的?在这里终老,真是一种可怕的想法!”

  “人人都会变老,格拉夫。”鲁迪说的是大实话,“在哪里终老不都一样吗?”

  尤丽雅在厨房里洗脸,张着大嘴喘气,靠在洗涤盆上。她的脖子还是很痛。波兰舞女松雅蹲在外面院子里,嘴上捂着一块手绢。

  卡琳走到尤丽雅身边,想把尤丽雅借给他做手术的一万马克交给鲁迪。修复表演厅一定急需钱用。

  “那么,你的手术呢?”尤丽雅感到奇怪。

  卡琳打了一个拒绝的手势,表示手术可以推迟做:“为了演出,你们毕竟需要我模仿查拉·里昂德尔的节目呀!我现在对你们不能弃之不顾啊!”

  尤丽雅与他相拥,很感动。

  格拉夫的豪华轿车停在“蓝香蕉”夜总会前面,一直没熄火。保镖们对马路采取了保安措施。格拉夫出门时还瞥了广告牌一眼,上面有尤丽雅的形象。

  “非常标致,”他赞赏地点头,接着转头面对跟在身后的鲁迪,“她为你担忧,你看出来啦?”

  “当然,”鲁迪回话,“她追我,发疯似的。”

  “看样子,她还真喜欢你这个破老头儿。”

  “这事我能应付。”鲁迪觉得谈论此事不妥,想换个话题,“谢谢你今晚的帮助。”

  格拉夫正要上车,可是又突然停住不上了,说:

  “我有一大堆问题,但是我慢慢认识到,这不仅是我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

  鲁迪点头。两人现在意识到,有某个人总希望他们相互斗起来。可惜,“耳语者”死得太快,不能向他们披露他到底为谁卖命。

  “咱们得咬住大力士,同他好好聊聊。”格拉夫建议道,一面同鲁迪握手。

  “关于你儿子的诉讼案,罗伯特会拒绝出庭作证的。”鲁迪忽然作出许诺,“我会叫他做到这一点。他不会老是强硬下去的,但他不会作伪证。”

  格拉夫突然拥抱他。

  “你我之间不再存有恶感。”格拉夫恳切地说,鲁迪点头附和。格拉夫上车走了。

  罗伯特和苏加尔站在二楼敞开的窗户边,两人手里端着酒杯,他们对下面的情况都看见和听见了。苏加尔把胳臂搭在罗伯特的肩上。鲁迪在楼下目送轿车远去。尤丽雅出来凑在鲁迪身边,手臂勾着鲁迪的腰。她似乎感到有点冷,鲁迪就拉着她紧贴自己的身体。楼上,苏加尔关上窗户,接着向罗伯特祝酒。

  “耳语者”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天后,在一个大建筑工地上,一名吊车司机吊起一根粗大的水泥桩,发现灰色的桩下部沾有血污。

  他们干了十八个小时艰苦至极的工作,也不知是怎么干完的,但毕竟干完了:苏加尔把他的拳击手们召集来帮忙;通知无线电商人修理好新的音响设备;把家具用胶粘牢;换好了镜子;让人把窗帘重新挂上。总之,在最短时间内把大力士破坏的一切修复好了。罗伯特甚至觉得,“蓝香蕉”比以前更美了。稍后,鲁迪·克朗佐夫又吩咐舞女们做最后一次排练。尤丽雅满怀期待,凝视着她们的导演。鲁迪点头。

  尤丽雅欢呼雀跃,双手勾牢他的脖子。

  首演可以举行了。不可避免的怯场也开始了。苏加尔和尤丽雅到酒吧里,苏加尔倒了一杯啤酒。

  “给我也倒一杯。”尤丽雅一边请求苏加尔,一边在镜子里严格而挑剔地审视自己,“我的头发不合适。”她一下子显得无计可施,“我什么都试过了。”

  她察觉鲁迪·克朗佐夫正疑惑地看她。

  “唉,”她说,“头发卷得太过分了。”

  “你,真叫人心烦!”鲁迪边说边笑,还给了她一吻。

  米琦和莎洛特在楼梯间争论着。她们为了首演碰巧买了同样的连衣裙。可米琦这时认为,对于像莎洛特这样年纪的人来说,衣领开得太低了,也显得太年轻化了。莎洛特眼里噙着泪水,以立即搬出去相威胁,这房子她连一天也不想再住了。

  首演的紧张促使莎洛特回忆起诸多可怕的事实。她感到不可理喻,也感到压抑,这些事情给她在海伦大街的晚年生活投下了阴影。她想起大力士的凶残,想起“耳语者”之死,想起“三明治”保尔把还在打哆嗦的死者往外拖,并且在厨房地板上留下殷红的鲜血,情景瘆人。她想起他们大伙儿一直处于死神威胁之下。现在,到了必须证明前几个星期全力以赴地工作是否值得的时候了。

  首演的当晚,鲁迪·克朗佐夫亲自开灯,夜总会大门上方新的灯箱广告亮起来了。德文“蓝香蕉”被英文“蓝香蕉”取代,后者代表着新的表演节目。

  海伦大街停满了汽车,红灯区名人仍在不断入场,他们都有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妓女作陪。苏加尔为这些非同寻常的客人寻找座位。当然,也有许多内城来的猎奇者和富翁,他们要感受现场的“气氛”。入场券从莎洛特手里庄重地售出。使罗伯特惊奇的是年轻的女记者奥尔嘉也来了,只可惜她还带着IEG公司的经理伦茨。更有甚者,那位警官也挤了进来。他一如既往,衣服总有点皱皱巴巴,站在酒吧旁边——恰好是当时“耳语者”横尸之处——正喝着一杯烧酒,自然由夜总会付账。谁也不再注意他了。外面拐角处停了两部警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些警察,悄悄地在“蓝香蕉”周围布了岗哨,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鲁迪敲尤丽雅更衣室的门。他身穿一件大衣。尤丽雅把食指贴在嘴上,示意他不要吵醒卡琳,卡琳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

  “他缝我们的服装忙了一整夜。”尤丽雅低语。

  “别叫醒他,”鲁迪·克朗佐夫对尤丽雅耳语,“这样我们也许就不用演模仿查拉·里昂德尔的节目了!”他做了个怪脸,笑着转头就走。尤丽雅奇怪,紧随他来到走廊上,顺手把更衣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你走呀?不呆在我们这里了?”

  “我紧张得要死。”他坦白承认。

  “那就该在地狱里呆一呆!”她嗔怒。

  他自嘲地一笑,说:

  “我不怕地狱,怕的是破产。”

  尤丽雅简直不相信,在这关键性的傍晚他竟然将她扔在一边。他朝她走来了。

  “嗨,我说,”他低语,“你保准成为大家眼里的女皇!”

  尤丽雅双手抱住他的头颈。他推开她,凝视她,沉思着。“我还从来没有如此渴求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话音里流露出畏怯,“向上帝起誓,这是真心话。”

  他转身走了。尤丽雅呆望着他远去,不知所措。他为何不呆在她身边?真是匪夷所思。今晚,她将首次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跳脱衣舞,她主要是为他、为他的夜总会才这样做啊!难道他不明白,这对于她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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