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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我常常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希望能改变那次会议的决定。为什么那时我竞感受不到戈碧求援的声音?或许我的坚持被克劳得尔的冷酷击溃,前一刻还满溢的热情顿时被他浇熄,屈服于警察职业化的保守心态。如果当时立刻动员搜寻戈碧,事情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那一夜,我回家给自己准备电视餐。瑞士牛排,我想。当微波炉铃响,我端起盘子,掀开上面的锡箔纸。

  我呆站了一会儿,看着盘子里的合成调味酱和合成洋芋泥,我开始咒骂自己。我为什么要吃这种垃圾食物,花费心思和魔鬼作战呢?我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一点。

  于是我丢掉微波食物,跑到蒙大拿街上的日本料理店吃寿司,还和邻桌的业务员聊了会儿。而后,我接受他的邀请,一起去看电影“狮子王”。

  电影散场已是10点40分,整个商店城已经结束营业,售货员都已下班,柜台后堆满了商品。我依序走过卖面包、优格和日本外带料理的摊位,他们的用具,包括切肉的刀锯,都整齐干净地在料理柜架上放着。

  这电影正合我需,贪婪的恶棍破坏非洲的和谐生活。小狮王的故事让谋杀案的阴影在我脑海盘旋,久久挥之不去。

  我穿过圣凯萨琳街,往回家的路上走。天气还是那么湿热。当我走过公寓大厅,要转向家门口时,突然在门前柱子上看到一个信封。起初我想是温斯顿的通知,断水停电之类的事,结果不是。会是邻居抱怨博蒂的信,或是戈碧的留言吗?

  都不是。信里有两件东西,我把它们摊在桌上,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些东西,无法决定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

  第一件东西是戈碧的证件。她的姓名、出生日期、保险号码登记在左下角。她的照片位在右上角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糟糕的发型和耳上的银制饰品。

  另一件是大比例的法文市区地图,用复杂的颜色标出街道和绿地。我想依地标和街名找出地区所在,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圣海伦街、伯香普街和香普兰街。或许是在蒙特娄,或许是在其他的城市。我在魁北克住得不够久,实在没概念。地图上也没有高速公路,和任何名胜地点可以让我参考位置,只有中心点上一个明显的黑色x标记,让我觉得十分眼熟。

  我一直盯着黑色的X标记,努力想要摆脱脑袋里浮现出的答案,拒绝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应该像园子里的头盖骨般,是个疯子开的玩笑,他只是想玩弄我,让我对他产生恐惧感。

  我不知道自己面对这张戈碧的相片看了多久。我想起她在凯蒂生日舞会上的快乐笑脸,想起她告诉我她哥哥自杀时的痛苦眼泪。

  整个房子异常安静,地球仿佛已停止转动,极度的恐惧完全征服了我。

  这不是开玩笑。天哪!我亲爱的戈碧!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莱恩在第三声铃响后接起电话。

  “他抓走了戈碧……”我强压住颤抖的声音。

  他不是笨蛋。

  “谁?”莱恩问。他一定感觉到气氛不对。

  “我不知道。”

  “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安静听我讲完全部经过。

  “妈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去找你拿地图,马上请鉴识人员确定上面的位置,立刻派一组人过去。”

  “我可以自己拿过去。”

  “我认为你还是待在家里,我还要另外派人监视你的住所。”

  “不用担心我!”我吼道:“那混蛋抓走的是戈碧,她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我终于无法克制自己,忍不住整个人颤抖起来。

  “布兰纳,对你的朋友我感到很抱歉。请相信我,我会尽全力想法子帮忙。拜托你用用脑子,虽然那变态拿走她的皮夹,并不代表她一定会有事,我们并不确定她现在人在哪里。如果那家伙抓住她,又暗示我们地点,就会以他希望我们看到的方式处置她,那时我们已无力挽回什么。重要的是现在,那变态将通知钉在你门前,他还认识你的车,如果他就是凶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名单上有生还者,所以现在应该已经盯着你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也会跟踪你发现的那个内衣癖。”

  我试着以平静的声音说:“当地点位置确定后,可以请鉴识人员通知我吗?”

  “布兰纳……”

  “有什么不妥吗?”我提高声音。

  我知道这要求并不合理,但或许莱恩感觉出我的歇斯底里,或是我的愤怒?也可能是他不想再与我纠缠。

  “好吧。”

  莱恩近午夜时前来取走信件,一个小时后结果就出来了。他们还在证件上找到一枚指纹——我的。X记号标出的位置在圣伦伯特附近。又过了一个小时,莱恩来电说辖区警察没有什么发现,他已经排定搜查人员早上再次行动,包括警犬随行。

  “明早几点?”我颤抖地说。

  “七点好吗?”

  “六点。”

  “好,要不要我去接你?”

  “谢谢。”

  他犹豫了一下。“或许戈碧没事。”

  “希望。”

  该是上床的时间,但是我根本不可能入睡。我边刷牙漱洗穿睡衣,边想着专案小组墙上那些被害者的照片,想到那些验尸报告,想到了戈碧。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摸摸相框、移动花瓶、捡拾地毯上的线团。觉得有点冷,我喝了杯热茶,还将冷气关小,连博蒂都安静下来窝在那里,我还是没法子停下来,无法赶走心里的恐惧。直至半夜两点,我在沙发上合眼试着睡觉,耳朵里却充满着楼上水龙头滴水、冷气压缩机运转和水流过水管的各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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