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外国文学 > 国情咨文 | 上页 下页
一六


  贾丝汀笑了,他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她把嘴唇转过去又吻了吻。这个吻迟迟没有结束,却并不确定。“上帝,扎克,我真希望……”

  他打断她。“好了,咱们来给你找一辆出租车。”

  他们走向杜邦圆形广场。这儿明亮,忙碌,因为是星期六晚上,所以到处都是留连于酒吧的人群。他们两人的间距更远了些。扎克瞧见了商店橱窗里映出了他自己和贾丝汀的身影。他们在一起显得很般配——虽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仍然显得很般配。

  他招来一辆出租车,她走了。

  他的梦是在一片无声的黑灰色的光线中展开的。他正在夜色笼罩下的沙漠搜寻,即使背上的负荷重得让人吃不消,并激起火辣辣的痛,他还是小跑着前进。他翻山岭,越平原,疾速穿过前面的地形,眼睛盯着峡谷的阴影。石油燃烧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那气味恶臭,令人恶心。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从无边的地狱里冒出了闪闪的灰光。风并不大,但在天空中孤独地呻吟呜咽。他想叫,但叫不出。他继续前行,似乎走了好几个钟头,精疲力竭且迷失了方向。最后他停下来,拉下背上的负荷。那负荷庞大而古怪,滑溜溜的却粘在身上。当他扭动身子,让那重负落在身后的沙地上时,一阵阵猛烈袭来的绞痛在他背的下部迅速扩散开来。他转过身发现了坎弗满是血污的躯体。他还活着,但已奄奄一息了,嘴里发出一阵咯咯声。扎克解开坎弗的衬衫,这时空袭警报发出了哀鸣。他的拳头落向那鲜血淋漓的胸膛。远处一道亮光从地上升起,闪光喷射到空中很高的地方。他擂得更重了,血花四溅,直到敲打胸膛的声音湮没了警报声。敲击声转变成嗡嗡声,刺耳而响亮。

  扎克被电话铃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拿起话筒,几乎没有听出来是贾丝汀在和他打招呼。

  “我就在你家附近,我只是想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我可以来吗?”

  几分钟后,扎克开门让进了贾丝汀,他还没完全清醒。

  她的脸蛋儿被外面寒冷的空气冻得红红的,她穿着裙子和胸口钉着纽扣的毛衣。她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用胳膊围住扎克,急切地亲吻着他。她轻轻地把他推到靠门的墙上,用手摸索着他的身子。

  “我还以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呢。”扎克说,同时她的嘴唇滑向他的脖子。他现在完全清醒了。

  她热切地看着他,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她拉住他的手走向卧室。他们站在床边,在熹微的光线中亲吻。他睁大眼睛,欣赏着她的美,她现在竟然在他怀里,他还是有些惊讶。他一只手向下抚摸她穿着长简袜的大腿,然后慢慢上移,伸进了裙子里。她轻轻地呻吟,而他把她拉得更近,感受着她的兴奋。他另外一只手触到了她毛衣的扣子,接着是她柔软的肌肤。

  将近傍晚,薄暮初至时,他们仍在床上。他们聊天,做爱,再接着聊。他在厨房里找了一些吃的,凑合着做了一顿还算像样的饭端给她。当他倒了两杯百威啤酒时她乐不可支。之后,他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抱着她的身体。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他的家,他在郊区的童年生活。太阳升起时他醒了,发现只有自己一人。

  7

  星期三下午扎克打电话给海军上将福斯滕,表示接受工作,福斯滕接电话时声音听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中尉。干这个工作挺要命,不过你会喜欢这儿的。”

  第二天扎克去五角大楼开始办理秘密工作级别提升,这是在参联会工作所需要的。大楼擦得锃亮的走廊里群情激奋,因为到处都涌动着一种推测,说总统将要下令进行某种军事打击,以报复一个神出鬼没的组织“伊斯兰复仇”杀害卡尔·安德森和另外七个美国人的行径。据说两艘航空母舰正分别开往阿拉伯海和地中海待命。扎克头一次肯定了自己做出的抉择。

  扎克在第五特种军团,或叫“中东特别行动部队”从事秘密工作的身份使他被允许翻看为策划某一特定任务所需要的任何局部性的情报。在海湾战争期间,扎克曾是一个行动小组的一员,被派往伊拉克西部沙漠侦察地面上的飞毛腿导弹,当时他就获悉了各种敏感事件,都是有关伊拉克和约旦当地的情报来源的。在他的新工作上,扎克需经审查以便看到内容更广泛的秘密情报。他将进入一个高度机密的世界,看到许多福斯滕看的东西,这就意味着登上了美国政府内的最高机密层之一。

  他以前曾经历过几次例行的审查,但没有一次像这次那么严格。根据预定的复杂程序,国防部特别调查员到扎克曾生活过的几乎所有城镇和军事基地,搜集有关他的背景资料。当他在第五特种军团接受审查时军方就于过这事,自己老朋友们受到那些一丝不苟的年轻调查官员的询问,扎克对此还感到很厌恶。而现在,国防部铺下的调查网更宽广,做的工作更彻底。

  到了晚上,扎克就一边在他水晶城的公寓里踱步,一边用无绳电话和仍与自己保持联系的几个老友聊天,警告他们五角大楼调查官员即将对他们进行访问。他们大多前些年就接到他类似的电话了。他们知道那一套过程。像以前一样,他轻描淡写地提示他们,不必什么都告诉调查官员,“只拣好的说。”他的暗示实际上很清楚:重提他在大学里吸毒的经历不会有什么好处。扎克在加入“绿色贝雷帽”①时曾承认自己过去用过毒品,不过他从没有将此事和盘托出。甚至谈不上与事实接近。在所有已蛰伏在他过去的离经叛道的行为中,吸毒是他最引以为耻的——还有他为之而扯的谎,那是他对真诚的严重背弃。

  ① “绿色贝雷帽”:美国一支著名的特种部队。

  除毒品之外,扎克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对于调查官员们来说,一个真正的谜会是为什么他把参加特种部队作为毕业后的第一选择。在对扎克的第二次调查谈话中,在五角大楼一间没有窗户的灰屋子里,负责调查他的两名安全官员最后便问到此事。扎克从他们的提问中感觉到一种疑心,这对他已不是头一回了。他们仿佛在暗示,只有重大的个人挫折或崩溃才会促使一名哈佛的博士生进入美军一支最危险的部队。

  “那是一个对于你而言很出格的举动,我得说。”其中一个调查官员评论道,一边把泡沫塑料咖啡杯送到嘴边。

  “确实不同寻常。”另一位附和道。

  “那是毫无疑问的。”扎克表示同意。

  经历多次询问后他已经把自己的过去讲得滚瓜烂熟了。他向挪揄他的朋友说过,向在军队里遇见的人说过,还向新闻界说过,讲的次数即使没有几千次,也不下几百次。他只留下了最隐私的部分。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