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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生活对他们始终很冷酷。有许多创伤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但也有不少是父亲造成的。

  老特罗伊对他们最后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就是手写了那份遗嘱。他们永远无法明白父亲的恶毒用意,小时候他唾弃他们,成年后他惩罚他们,最后他又剥夺了他们的继承权。

  哈克最后说:“他们是费伦的家属。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特罗伊的骨肉,理应得到父亲遗产中的一份。”说完,哈克坐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刚才那番话是由衷的恳求,连内特、乔希甚至威克利夫也被打动了。他不能用它去打动陪审团,因为他不能在法庭上承认他的委托人没有可为自己辩沪的理由;但眼下在这儿,哈克的这番小小的演说的确无懈可击。

  内特被认为是这笔钱的拥有者,至少这是他在这场游戏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可以讨价还价,然后再施舍出几百万来。但他没这心情。如果哈克直截了当的话,他也会接受的。这不过是计策而已。

  “你的底线是多少?”他问哈克,他们的眼睛像雷达一样锁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底线。我想每个继承人拿5000万是个合理的数字。我知道听起来数目很大,的确如此。但这要看遗产的数额是多少。去税之后,我们只占遗产的5%。”

  “5%并不算多。”内特说,然后没有了下文。哈克望着他,其他的律师则低头盯着面前的拍纸簿,准备作下一轮的加减乘除。

  “真的不算多。”哈克说。

  “我的委托人会同意5000万的。”内特说。他的委托人这会儿也许正在河边的树荫下教孩子们唱圣歌。

  沃利·布赖特一下子赚进了2500万,他的第一个冲动是跑过去吻内特的脚。但他故作姿态地眉头一皱,认真地作起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笔记。

  当然,乔希是知道这个结局的,他的统计专家早己作了计算。但威克利夫没有。和解达成了,不需要再开庭了,他只能掩饰他的失望。

  “那么,”他说,“我们达成和解了?”

  仅仅是出于习惯,费伦家属的律师最后一次聚拢来,他们围着哈克,想低声商议几句,但谁也没说一个字。

  “成交了。”哈克宣布说。他的兜里一上子装进2600万美元。

  乔希正好有一份和解协议书的草文,他们开始填写。这时,律师们想起了他们的委托人。他们要求离开一会儿,随后冲进过道,一只只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小特罗伊和雷克斯等在一楼的饮料售货机旁;基娜和科迪在一间空房间里看报;斯派克和利比盖尔坐在他们那辆旧的轻型货车里;玛丽·露丝钻在停车场的那辆“卡迪拉克”里;兰博把自己关在地下室,戴着耳机,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协议书要等到雷切尔·莱恩签字认可之后方能最后生效。费伦家属的律师要求在此之前严格保密。威克利夫同意将法庭的文档封存起来,一个小时后,协议书上所有的条款都填好了,每个继承人和他们的律师都在上面签了字,内特也签了字。

  只留下一个签名。

  内特告诉他们说,他需要几天的时间得到那个签名。

  他离开法院时在想,他们是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奥秘的。

  星期五下午,内特和神父坐着那辆租来的汽车离开了圣迈克尔斯。开车的是神父,好让他熟悉一下车子的性能。内特在乘客座位上打盹。当他们驶过海湾大桥时,内特醒了,他把最后达成的协议读给菲尔听,神父想知道所有的细节。

  费伦集团的“湾流四号”停在巴尔的摩-华盛顿机场,这架造型优美、银光闪烁的飞机可以装载20个人飞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菲尔想开开眼界,于是要求驾驶员带他参观一下。没问题。只要奥里列先生开口,什么事情都办得到。

  舱内全部是用皮革和木板装饰的沙发,靠背能活动的扶手椅,一张会议桌,好几台电视机。

  内特很想像普通人那样作这次旅行,但乔希坚持要这么做。

  内特目送着菲尔开车驶离机场,然后再回到舱内,再过九个小时他就到利伦巴了。

  那份信托协议书只有薄薄的几页,用词尽可能简明扼要,为此,乔希对文本修改了好几遍——万一雷切尔有了愿意签字的意向,那就必须使她能看懂协议书的内容。内特会做一些解释的,但他知道,雷切尔对这种事根本没耐心。

  雷切尔从她父亲的遗嘱中所继承的财产将放入一个信托基金会,由于没有更好的名称,这个基金会就叫雷切尔基金会。10年之内将不得动用这笔财产,只能拿它的利息和赢利作慈善性的捐赠。10年后,受托人才能每年挪用本金的5%,外加它的利息和赢利,每年的支出将用各种慈善事业,主要是“世界部落传教团”的传教活动。但具体的文字写得比较宽松,受托人可以将钱用在任何带有慈善性质的事业上。总受托人是“世界部落传教团”的内瓦·科利尔。她有权指定其他的受托人协助她工作。受托人将自行管理并向雷切尔汇报,如果她想这么做的话。

  如果雷切尔也有这种愿望,她就永远也看不到这笔钱,也拿不到这笔钱。信托机构将在由“世界部落传教团”挑选的律师的帮助上建立。履行的方法就这么简单。

  只需要一个签字,一个短短的雷切尔·莱恩或其他的什么姓名。等信托协议上有了这个签字,和解协议上也有了这个签字,费伦的遗产案便不再需要唇枪舌剑就能了结了。内特可以退出江湖,面对他的烦恼,服用他的药物,重建他的生活。他急于重新开始。

  如果她拒绝在信托协议与和解协议上签字,内特就需要她在一份弃权声明上的签字。她可以拒绝遗赠,但必须明示法庭:弃权声明将使特罗伊的遗嘱成为一纸空文。遗嘱依然有效,但无法实施:由于财产没有归宿,它的实际后果就等于死者没有立任何遗嘱。于是,法庭将把他的遗产一分为六,由每个继承人认领一份。

  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希望她见到他会很高兴,但他心中一点底也没有。他还记得她挥手告别时的情形,那时登革热还没有发作。她站在印第安人中间,向他挥着手,跟他永久道别。她不想被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所烦扰。

  当“湾流四号”滑向小停机坪时,瓦尔德己经等在了科伦巴机场。现在是凌晨1点。这是个弃之不用的机场,只有几架小型飞机停在停机坪的尽头。

  他们像老朋友样互致问候。瓦尔德没想到内特会显得如此健康。上次他们在机场告别时,刚生过登革热的内特连站都站不稳,人瘦得像一具骸骨。

  他们坐着瓦尔德的菲亚特驶出了机场。车窗开着,热风吹在内特的脸上,飞行员乘出租车跟在他们后面。肮脏的街道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他们停在市中心的天堂饭店。瓦尔德交给他一把钥匙。

  “212房间。”他说,“我6点钟来见你。”

  内特睡了四个小时后就站到人行道上去等瓦尔德了,这时,晨曦已从楼宇间透了过来,天空很明净,这是他最先注意到的。雨季是一个月前结束的,气候正变得凉爽起来,但科伦巴白天的最高温度很少有低于24度的。

  他在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放了文件、照相机、新的卫星电话、新的手机、一只呼机、一瓶由最新化学配方制成的强力驱虫剂、一件给雷切尔的小礼品以及两套替换衣服。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会被遮得严严实实:厚厚的卡其裤,长袖衫。尽管不会舒服,而且还要出不少汗,但虫子是无法再穿透这层盔甲了。

  瓦尔德6点就到了,他们开车去机场。城市渐渐有了生气。瓦尔德从格兰德营的一家公司租了一架直升机,租金是每小时1000美元。飞机能载四个人,外加两个飞行员。航程为300英里。

  瓦尔德和飞行员仔细看了雅维画的夏科河的流域图。洪水退去之后,潘特纳尔地区的航行要容易得多,水上和空中都是如此。

  河水和湖水都退到了堤岸下,Fazenda高出了水面,能在飞行图上找到。

  把背包扔上直升机时,内特尽量不去想上一次在潘特纳尔上空的飞行,机率对他有利,连续发生坠机事故的可能性很小。瓦尔德情愿坐在后面靠近电话的地方。他不喜欢坐飞机,尤其是直升机,而且是在潘特纳尔的上空飞行。他们起飞时天空很晴朗,万里无云。内特系上了安全带,戴上了护肩和头盔。他们沿巴拉圭河飞离了科伦巴。渔夫们向他们挥手,站在齐膝深的水里的男孩们停下来朝他们张望。飞机飞过一条装着香蕉向北行驶的货船,然后又是一条向南行驶的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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