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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胖墩拖着沉重的脚步在人行道上走过。她透过窗子在人群中瞥见了他。她立刻感到口干头晕。他没向里边看,只是缓慢地走过,有点丧魂落魄的样子。她穿过一张张桌子,急忙跑到门口朝外看。他略显蹒跚地走到第六大道和五十八街的路口,停下来等候绿灯,他开始先穿第六大道,接着改变主意穿过了第五十八街,一辆出租车差点撞上他。

  他漫无目的,只是沿街走着,脚步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

  这位年轻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来到走廊上,克罗夫特看见了他。他同另一个年轻律师在一起,他们没有带公文包,可见他们是出去吃一顿过了时候的中饭。对这些律师观察了五天之后,克罗夫特已熟悉了他们的习惯。

  这幢大楼坐落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布里姆、斯特恩斯和基德洛律师事务所占据着三至十一楼的楼面。加西亚和他的伙伴走出了大楼在人行道上边走边笑。话题一定十分滑稽可笑。克罗夫特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们一路笑着走过了五个街区,然后,不出他所料,他们钻进一家雅皮士光顾的酒吧去吃快餐。

  克罗夫特在看到他之前,给格兰瑟姆打了三次电话。现在差不多下午两点钟了,午饭时间即将过去,如果格兰瑟姆想见到他的话,必须守在电话旁。格兰瑟姆重重地把听筒放下。他们回到大楼去碰头。

  加西亚和他的朋友往回走时放慢了脚步。今天是星期五,阳光明媚,他们暂时放下每小时挣200美元的状告某人的工作,享受一下短暂的歇息。克罗夫特戴一副太阳眼镜,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格雷在大厅靠近电梯的地方等候。他们在通过旋转门时,克罗夫特紧跟在后。他用手很快地指指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格雷看到了这一手势并揿下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开了,他正好在加西亚和他朋友的前面走进电梯。克罗夫特就留在电梯外面了。

  加西亚揿了六楼,格雷紧接着也按了同一层楼。格雷看着一份报纸,耳听两位律师谈论足球。年轻人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七八岁,隐约有些像电话中的声音,但是原来电话里听见的声音就不是很清楚。年轻人的脸离得很近,但他不能仔细看,机会难得,非得试一下不可。他和照片上的那个人十分相像,他在布里姆、斯特恩斯和基德洛律师事务所工作,马蒂斯就是它的无数顾客中的一个。他要试一下,但要非常小心。他是个记者,闯进去问几个问题是他的份内工作。

  他们在六楼走出了电梯,仍旧说笑谈论着印第安人队。格雷跟在他们背后磨蹭,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报纸。事务所的大厅富丽堂皇。枝形吊灯,东方地毯,在一面墙上是黄金字母组成的律师事务所的名字。两位律师在门口接待台子前停下,取走了给他们的电话留言。格雷故意在接待小姐面前转悠,接待小姐仔细地打量着他。

  “先生,要我帮忙吗?”她说话的含意却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格雷便乘机说道:“我在会见罗杰·马丁。”他是事先在电话簿上查到这个名字的,而且一分钟前在大厅里给他打了电话,肯定马丁律师今天在办公室。大楼的公司名牌标明三楼至十一楼上为这一家律师事务所,但没有把所有190个律师的名字都开列出来。他利用黄页电话号码簿中的名单,很快地打了十几次电话,每层楼面找到一位律师,罗杰·马丁就是他找到的六楼的那位律师。

  他朝接待员皱起眉头,“我已经和他会面了两个小时。”

  她给一下子弄糊涂了,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好。格雷转一个弯走进一条走廊,他瞥见加西亚进入走廊那端的第四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旁的名字是戴维·M·安德伍德。格雷没敲门,他想突然闯进去,也许很快就要退出来。安德伍德先生正把外套往衣架上挂。

  “你好,我是《华盛顿邮报》的格雷·格兰瑟姆,我要找一个叫加西亚的人。”

  安德伍德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困惑不解。“你是怎么进来的?”他问道。

  这个声音听上去忽然觉得有点熟悉。“我走进来的。你是加西亚,对吗?”

  他指指办公桌上的一块牌子,上面有金光闪闪的他的名字,并说:“我叫戴维·M·安德伍德。这层楼上没有人叫加西亚,我也没听说这个事务所里有人叫加西亚的。”

  格雷笑笑,好像还要周旋下去。安德伍德有点害怕。要不然就是发火了。

  “你的女儿好吗?”格雷问道。

  安德伍德从桌子后走了出来,瞪着眼睛,而且也沉不住气了。“哪一个女儿?”

  这句话对不上号。加西亚对他的女儿十分关切,她还是个女儿,如果他不止一个女儿,他应该提到的。

  “我是指最小的那个,你妻子好吗?”

  “我没有妻子,我已经离婚。”他举起左手拳头,在这一刹那,格雷心想他已经发疯了。这时格雷注意到他四个手指都没有戴戒指。没有妻子,也没有戒指。加西亚对妻子怀有深情,不会没有戒指。现在他该赶快走了。

  “你想干什么?”安德伍德要他回答。

  “我想加西亚不在这层楼上,”他说道,慢慢后退。

  “你的朋友加西亚是律师吗?”

  “是的。”

  安德伍德缓和了点。“他不在这个事务所,我们有一个佩雷兹和一个赫南德兹,也许另外还有一个。但我没听说有个叫加西亚的人。”

  “确实,这个事务所很大,”格雷在门口说道。“对不起,打扰了。”

  安德伍德跟在后面说:“听着,格兰瑟姆先生,我们这儿没有让新闻记者随便闯进来的习惯。我去请保安部的人来,或许他们能帮助你。”

  “谢谢,不必了。”格兰瑟姆顺着走廊离开了。安德伍德报告了保安部。

  格兰瑟姆在电梯里埋怨自己。电梯里只他一人,没有别人,他便大声痛骂自己。他想起了克罗夫特,也骂他,这时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克罗夫特正等在大厅一部付费电话机旁边。冷静一点。他心里提醒自己。

  他们一起离开了这幢大楼。“没有成功,”格雷说。

  “你同他谈过吗?”

  “说过。但弄错人了。”

  “见鬼。我认出那是他。是照片上那个青年,难道不对吗?”

  “不对。很像,但不是他。继续努力吧。”

  “我实在没有兴趣再干了,格兰瑟姆,我已经……”

  “我是付给你钱的,对吗?再干一个星期好吗?我还想加把劲干呢。”

  克罗夫特在人行道上停了下来,格雷继续往前走。“再干一个星期,我就决不再干了,”克罗夫特向他大声喊道。格兰瑟姆挥手叫他走开。

  他把违章停靠的沃尔沃车门打开,飞速开回《华盛顿邮报》。这一着实在不高明,而且十分愚蠢,凭他的经验是不应该犯这么一个错误的。他在同杰克逊·费尔德曼和史密斯·基恩的每天闲谈中要避而不谈这件事。

  有位记者告诉他,费尔德曼在找他,他便急忙向他的办公室走去。秘书摆出架势正要发作,他向她亲切地笑笑。基恩、总编辑霍华德·克劳特汉默和费尔德曼三个人一起在等他。基恩把门关上,把一份报纸递给格雷,“看到这个了吗?”

  这是一份新奥尔良的报纸,《时代花絮报》,头版上登载着维尔希克和卡拉汉惨死的消息,还有他们的大幅照片,他很快地看了一遍。报道讲述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以及他们相隔六天相继离奇死亡。其中还提到了达比·肖,说她已不知去向。没有一句话说到案情摘要。

  “我估计消息已经捅出去了,”费尔德曼说。

  “里边没有什么内容,只是一些基本事实,”格雷说,“我们在三天前就可以登载这样的新闻。”

  “我们为什么不登?”克劳特汉默问道。

  “这篇报道毫无内容。两具尸体,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对于上千个问题,它没有提供一个答案。他们找了一个警察,他是肯谈的,但是除了两条人命,他什么也不知道。”

  “可他们在深挖,格雷,”基恩说。

  “难道你要我叫他不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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