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约翰·格里森姆 > 失控的陪审团 | 上页 下页
五二


  他先是忠实地描述了陪审团听到的证词,接着又就克里格勒对陪审团的影响作了推测。在文章的后半,他大量引用了康派克公司(从前叫亚拉亨尼种植公司)一批表现上佳的老伙计的话语,试图把克里格勒剥掉一层皮。他们几乎对克里格勒谈到的每一件事,都作出了激烈的反驳。这当然也不足为奇。公司在30年代并未对尼古丁进行过研究,至少目前还活着的人不知道进行过这研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嘛。康派克的所有员工,从没有谁曾经见过那份臭名昭著的备忘录。这大概是克里格勒想象力的产物。尼古丁能令人上瘾,这并非烟草业人人皆知的常识。卷烟中尼古丁的高含量不是由康派克或任何其他烟草公司人为地有意保持的。该公司决不承认,事实上已作出书面否认尼古丁使人成瘾。

  派恩克斯公司也胡乱地放了几枪,但消息来源全都没有亮出尊姓大名。克里格勒在公司里与人格格不入。他自以为是个严肃认真的科学研究专家,而实际上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他对雷利4号所作的研究有严重缺陷。要生产那种烟叶完全不切实际。他姐姐的去世对他的工作和行为都有严重影响。他动不动就威胁要起诉。文章强烈暗示,13年前那场官司在庭外达成的协商解决,是派恩克斯对他作出的很大的照顾。

  《华尔街日报》上还刊登了一篇有关的短文,追踪报道了派恩克斯股票的情况。收市时每股股价为75.5美元,抛盘巨大,价格在昨日稍有回升后下挫3个百分点。

  哈金法官在陪审团到达前7小时读到了这篇文章。他立即给住在汽车旅馆的露·戴尔打了电话,决不能让任何一个陪审员有任何机会看到这篇文章。她请他放一百二十个心,陪审团只能看到当地的报纸,而且还遵照他的指示,每天都对报纸进行新闻检查。她对剪去与本案有关的新闻,干得很欢。有时候与案子无关的文章也在她的剪刀下丧生,而仅仅是为了这挺有乐趣,可以让他们去埋头猜测剪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究竟有关还是无关,他们反正是弄不清楚的。

  这一夜霍皮·杜勃雷睡得很少。在洗净碗碟清理好房间后,他和米莉在电话上谈了将近1个钟头。她情绪极佳。

  他在半夜下了床,坐在门廊上想着KLX公司和吉米·黑尔·蒙克,想着那近在咫尺、几乎伸手即可擒来的巨额财富。这笔钱将花在孩子们身上,离开公司前他已作出了这一决定。不再上什么专科。不再在课余打工。他们将进最好的学校。买一座大的住宅倒是挺不错,但这也只是为了不让孩子们再受挤。他和米莉在哪里住都成,他们俩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

  他没有任何债务。交税之后,他将把钱投在两个地方:共同基金和房地产。他将买一些手续齐备可靠的小商品房。他现在已经想到了六七处。

  一想到要去跟吉米·黑尔·蒙克挂钩,他立即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他这辈子从没有牵涉进贪赃枉法的事,而且据他记忆所及,根本是一点儿没有沾过边。他有个卖旧车的堂兄弟,就是因为用同一张存货清单作抵押,从银行骗得了几次贷款,而在牢里呆了3年。结果是毁了他的婚姻,毁了孩子,落个妻离子散。到了黎明前的某个时刻,他却突然安下心来。奇怪的是,令他安心的居然是吉米·黑尔·蒙克的名声。此人对腐败的操作作过微调,已使它成为一门艺术。他虽然拿的是公仆的菲薄的薪金,却已变得非常富有,而且是家喻户晓。

  蒙克肯定知道应该如何完成这笔买卖,而不致被人逮住的。他霍皮又不会接近那笔现钞。甚至连是否换手,以及何时换手,都根本不知不晓嘛。

  早饭时他吃了一块水果蛋糕,同时决心把危险减到最小。他将和吉米·黑尔不着边际地谈一谈。吉米想谈什么就随他去谈,他们反正很快就会转到现钞这个话题,那时他就可以报告林沃尔德了。他从冰箱里为孩子们取出肉桂面包卷,又在厨房碗柜上给他们留下了中饭钱。于8时整,他走出家门开车去公司。

  克里格勒作证的次日,被告律师团采用了较为柔和的风格。他们要显示出轻松的神态,一点儿也不为昨天原告给予的严重打击心烦。律师们全都换上颜色较淡的服装,或者是淡灰或者是淡蓝,有人甚至穿了一条卡其裤。无影无踪了,那些刺目的黑色和海军蓝!无影无踪了,那些白命不凡的人紧皱的眉!

  门一开启,第一个陪审员刚刚露面,坐在被告律师席后面的那些人立刻露出了满门的牙齿,笑脸相迎。有人甚至还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们是多么轻松、多么悠闲呀。

  哈金法官说了一声“哈啰”,但陪审员们大多板着脸。这一天是星期五,周末即将来临,但这个周末他们将在汽车旅馆里度过,与世隔绝。早餐时,他们已作出决定,尼可拉斯负责上书法官,要求他研究一下星期六继续开庭的可能性。陪审员们宁愿坐在庭上设法早点儿结束这种苦难,也不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考虑考虑案情别的啥也不能干。

  他们大多已经注意到了凯布尔和他那一帮人傻乎乎的笑容,也注意到了他们穿着的夏季西服、轻松的表情和愉快的耳语。

  “他们干吗这么高兴哪?”洛伦杜克向坐在旁边的尼可拉斯轻声道。这时,哈金已开始宣读他那老一套的问题。

  “他们想让我们以为他们在控制着局势,”尼可拉斯也轻声回答道,“眼睛盯着他们。”

  温德尔·罗尔站了起来,传唤下一个证人:“罗吉·本奇博士。”他神气活现地说完,便转眼望着陪审团,观察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

  这天是星期五,陪审团不会有任何反应。

  十几年前本奇在担任美国卫生部部长期间,是烟草行业的一个严厉的批评者,这使他名声大振。在他任职的6年里,他曾支持过数不尽的研究,发动过许多次正面攻击,作过上千次的反对吸烟的演讲,写过3本专著,并且督促下属机构对烟草进行更严格的监控,但赢得的胜利却微乎其微。他在下台后,依然用他那善于宣传的口才,继续进行这场神圣的战争。

  他是一个富有主见的人。而且热切希望陪审团能同意他的见解。证据是具有结论意义的。香烟导致肺癌。全世界讨论过这一问题的所有专业医疗机构都已一致认为:吸烟导致肺癌。持相反意见的只有卷烟制造商和他们的传声筒——院外游说集团等等。香烟是使人上瘾的。问问那些试图戒烟的人吧。烟草业声称吸烟是人们自由选择的一种行为。

  “这是烟草公司典型的胡说八道。”他厌恶地说。事实上在他担任卫生部长的6年里,他曾发表过3篇相互独立的研究报告,每一篇的结论都是:香烟是令人上瘾的。

  烟草公司花费几十亿美金误导公众他们所作的研究,硬说吸烟实际上是无害的。他们每年的广告费就高达20个亿,居然还要胡说什么吸不吸烟是人们在了解情祝的基础上作出的自由选择。这决非事实。人们、特别是十儿岁的青少年,接受的是混乱的信息。吸烟似乎很有趣,使人显得老练深沉,甚至还对健康有益呢,他们用成吨的钞票来进行五花八门的研究,以便用这些荒唐的东西证明他们的胡言乱语是确切的事实。整个烟草行业都已因为撒谎和欺骗而臭名昭著。他们不肯对自己的产品负责。他们像发了疯似的做促销广告,可是一旦他们的某一个用户死于肺癌,他们就会强词夺理地说,那个人自己应该对此负责。

  本奇所做的研究证明,烟卷中含有杀虫剂的残留物、石棉纤维以及工厂扫地时吸进去的不明碎屑。烟草公可可以一掷万金,铺天盖地做广告,却不愿花点儿力气和经费清除掉香烟中的这些有毒物品。

  他进行的另一个研究还表明,烟草公司是如何令人不解地把目标对准青年和穷人,他们还针对不同的性别和阶层,专门开发特定的品牌,定向做广告。

  本奇担任过卫生部长,因而法庭特许他就范围广泛的题目发表意见。他有时无法抑制自己对烟草公司的憎恶之情,会流露出心中的愤懑,从而影响了他的证词的可信度。但他打动了陪审团。陪审席上没有人打呵欠,或者干瞪眼。

  托德·林沃尔德坚决主张会晤应在霍皮办公室里进行,这样就可以攻其不备,让吉米·黑尔·蒙克就范。霍皮觉得这颇有道理。何况这种事究竟应该如何办理他本来就一无所知。他运气很佳,在蒙克家里找到了他。蒙克正在捣腾那辆大汽车,准备过一会儿去比洛克西。他说他知道霍皮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起过他。霍皮告诉他道,他们要谈的事非常重要,涉及在汉科克县将要开发的一个大项目,他们同意一起进午餐,在霍皮办公室里吃一顿快餐三明治。蒙克说霍皮的公司地址他清清楚楚。

  中午将至。公司会客室里还有3个兼职推销员由于某种原因在那儿闲荡。一个在电话上和男朋友东拉西扯。一个在瞅分类广告。还有一个显然在等人打牌。霍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打发走——蒙克来的时候,他不想有别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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