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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纽金特摆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他把一只手放到萨姆的膝盖上说:“萨姆,让我们共同经历这个不幸的时刻吧,现在——”

  “你这个蠢货,”亚当脱口喊到,连自己也对这句奇怪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他也是没办法,”萨姆帮着亚当说,“他只是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纽金特感觉到了萨姆对他的严厉谴责,他想说几句比较得体的话。“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你说呢?”他对亚当说。

  “你干嘛不快点走开?”亚当说。

  “你知道吗,纽金特?”萨姆问道,“我读过无数的法律书籍,也看过数不清的监狱规定,可我从未见过什么地方写着要让我和你一起度过我最后的时间。无论是法律、法令还是规定中都没有提到过。”

  “你赶快从这里滚出去,”亚当说着,差不多要动手了。

  纽金特急忙站起身。“医生将在十一点四十从那扇门进来。他会在你的胸部安放一只听诊器后离开。十一点五十我从同一扇门进来,那是我们进毒气室的时间。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你走吧,”亚当指着门说。纽金特急忙退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只剩了爷孙两人。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两辆一模一样的囚车开到访客中心门前停下,八位幸运记者和一名行政司法长官上了车。法律并没有要求案件发生地的县行政司法长官担任死刑见证人,但法律允许那样做。

  一九六七年担任华盛顿县行政司法长官的那个人已经在十五年前去世,不过,现任长官也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他在当天早些时候就通知卢卡斯·曼说他一定要履行法律赋予他的这项权力。他说自己觉得应该替格林维尔和华盛顿县的人民来实现这个宿愿。

  埃利奥特·克雷默先生没有亲临帕契曼。他多年来一直在为这次旅途做着准备,但他的医生在最后时刻挡了驾。他的心脏很脆弱,来这里会有生命危险。露丝·克雷默从未认真考虑过要来参加执行死刑,她正在孟菲斯的家中和朋友们一起等待着结果。

  受害人家里将没有人亲临萨姆·凯霍尔死刑的执行现场。

  车子启动了,记者们一窝蜂地对着它拍照和摄像,直到它上了监狱里的主干道后消失了。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严管区的门前,车上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一旁检查是否带有摄像机和录音机,然后他们又重新上车进了大门。囚车沿着严管区正面的草地一路前行,然后拐过西头的牛栏停在了救护车的附近。

  纽金特正亲自候在那里。记者们从车子里下来后立刻本能地四下张望,力争能够在事后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他们正好是在一幢方形红砖建筑的外面,与之毗邻的低矮平房便是严管区。那幢不大的建筑物有两扇门,一扇关着,另一扇正向他们敞开。

  纽金特没情绪和那些乱哄哄的记者们浪费时间。他迅速带他们穿过敞开的大门来到里面的一间小屋子,屋里放有两排折叠椅,椅子的前面是一道预示着不祥的黑色布幔。

  “请坐,”他生硬地说,接下来清点人数,共是八名记者,一名行政司法长官,另外还空着三个位子。“现在是十一点十分,”他不无夸张地说道,“犯人正在隔离室里。在你们面前的布帘后面便是毒气室,差五分十二点时犯人将被带进毒气室,将他固定好后便要将毒气室的门锁上。那道布帘将在午夜十二点整准时打开,届时犯人已经在毒气室里了,他与窗户的距离不到两英尺,你们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这一切都是按规定执行,明白吗?宣布他死亡以前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到时布帘将要拉上,你们应该回到车子里去。诸位等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很抱歉这间屋里没有空调。布帘一旦打开后,一切都会很快地进行。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和犯人谈过话吗?”

  “是的。”

  “他的状况如何?”

  “眼下我就不细讲了。一点钟时将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到时我再详细回答提问,现在我很忙。”纽金特说完便离开了见证室并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迅速拐过墙角进了毒气室。

  “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你想谈些什么?”萨姆问道。

  “想谈的大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是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在这种场合下谈令人愉快的话题未免有些费劲。”

  “你现在想什么,萨姆?心里都有哪些想法?”

  “什么想法都有。”

  “你最怕什么?”

  “毒气的味道,到时候不知是否会很疼痛,我可不想受罪,亚当,我希望能快点。到时候我要用力吸进一口,没准当时就能上西天。我并不怕死,亚当,不过,我现在对临死前这一段时间倒是有些怕。我希望快点过去,这种等待太残酷了。”

  “你准备好了吗?”

  “我这个结实的心脏平静得很。我做过一些坏事,孩子,但我觉得上帝应该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还不到罪不容赦的地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人?”

  “说来话长,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那样做本来可以挽救你的性命。”

  “不会的,没人会相信它,你想想看,经过了二十三年的时间,我突然改口将责任全部推到一个子虚乌有的人身上,那岂不是有些滑稽。”

  “你为什么不和我讲实情?”

  “我有我的道理。”

  “是为了保护我吗?”

  “只是原因之一。”

  “那个人还在,是不是?”

  “是的,就在附近。实际上,没准他这时就在监狱前面和那些疯子们在一起,他在等待着。不过,你从未见过他的面。”

  “道根和他的妻子是他杀的吗?”

  “是的。”

  “还有道根的儿子?”

  “是的。”

  “还有克洛维斯·布雷泽顿吗?”

  “可能是。他是个天生的杀手,亚当,是个异常残暴的人。第一次审判时他就对我和道根进行过威胁。”

  “他有名有姓吗?”

  “没有。即使有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方面的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的死是为别人所犯的罪孽受过。”

  “不。我本来可以救那两个孩子,上帝知道那次杀人有我的份,我是罪有应得,亚当。”

  “谁也不应该受这种惩罚。”

  “这比活着要好受些。如果他们现在把我带回牢房并要我一直在那里等死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

  “我会自杀。”

  经过在监狱里度过的这段最后时光,亚当知道萨姆的话是不无道理的。他很难再重温这种每天有二十三个小时呆在一只小笼子中的生活所带给人的恐怖。

  “我忘了带烟来,”萨姆拍了拍口袋说,“恐怕现在是戒烟的最好时机了。”

  “你是在寻开心吗?”

  “是的。”

  “没用的。”

  “莉给你看过有我参加私刑照片的那部书吗?”

  “她没有给我看,但告诉我那部书放在什么地方,我把它翻了出来。”

  “你看到照片了。”

  “是的。”

  “很平常的一次聚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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