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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如果亚当那天看过星期一的夜间新闻,他就会得知自己的诉状已被高级法院否决。然而他当时却睡得正熟。

  星期二六点,他无意中拿起《杰克逊报》,才知道高级法院已经否决了他的诉状,此案目前已转至联邦法院由斯莱特里法官审理,报上还称首席检察官和州长双双宣告他们取得了又一个胜利。怪事,亚当心里纳闷,因为他还没向联邦法院正式提起上诉。他跳进自己的车,飞速驶向离这里有两个小时路程的杰克逊市。九点,他走进了坐落在市中心州议会大街的联邦法庭,和一个面无笑容的年轻人布雷克·杰斐逊见了面。他刚从法学院毕业,但已谋得斯莱特里的法律秘书这样的重要职位。亚当被告知十一点再回来跟法官开一个会议。

  尽管他十一点准时抵达斯莱特里的办公室,但所谓的会议显然已经提前开了一段时间。在斯莱特里宽大的办公室中央有一张又长又宽的桃花芯木会议桌,桌子两边各有八张黑色皮椅。斯莱特里的宝座在会议桌靠近他办公桌的一端,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摞文件、拍纸簿及其他物品。他右手那边被着深蓝色套装的白人青年挤得满满当当,前面一排沿桌一个挨一个坐着,紧贴他们后面还有一排神情热切的军人。这一边属于州政府一头,离斯莱特里最近的是尊敬的州长大人大卫·麦卡利斯特先生。尊敬的首席检察官罗克斯伯勒显然是在一场地盘争夺中失利而被抛在了桌子中段。两位杰出的公仆各自带来了自己最信任的讼师和智囊,而这帮战略家显然已经在亚当到达之前就跟法官在一起谋划好久了。

  秘书布雷克把门拉开,颇为愉快地跟亚当打了招呼,然后请他进来。当亚当缓缓向桌子走来时,房间里立刻静下来。斯莱特里有些勉强地从椅子里起身,向亚当作了自我介绍。握手冷淡而迅速。“请坐,”他说着用左手朝辩方的八张椅子一挥,声音里似乎带有不祥的预兆。亚当迟疑了一下,然后选了一张正对着那张他认出是属于罗克斯伯勒的脸。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来。他的右边,朝着斯莱特里的方向是四把空椅子,左边则空着三把。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只身非法入侵者。

  “我想你认识州长和首席检察官,”斯莱特里说,好像每人都该亲自跟这两人见过面似的。

  “都不认识,”亚当说,轻轻摇摇头。

  “我是大卫·麦卡利斯特,霍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州长很快说,依然是那个急于跟人热情握手的政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迅速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牙。

  “幸会,”亚当说,嘴唇几乎没动。

  “我是史蒂夫·罗克斯伯勒,”首席检察官说。

  亚当只是朝他点点头。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脸。

  罗克斯伯勒采取主动,开始指着他的人做介绍。“这都是我们刑事上诉部的检察官。凯文·莱尔德、巴特·穆迪、莫里斯·亨利、休·西姆斯,以及约瑟夫·伊利。这些小伙子负责处理所有的死刑案。”他们全都顺从地点点头,同时多疑的眉头保持不变。亚当数了一下,桌子另一边坐了十一个人。

  麦卡利斯特决定不介绍他的一班人,他们似乎不是犯了偏头痛就是痔疮发作。他们的脸由于疼痛而扭曲,或者也可能是由于考虑手头的案子极认真的缘故。

  “希望我们这不算抢先行动,霍尔先生,”斯莱特里说着,一边拿出花镜戴上。他四十出头,是里根任命的新秀之一。“你打算几时向联邦法院这儿正式提交诉状?”

  “今天,”亚当紧张地说,仍然在为法院的效率之快而震惊。不过这倒是一种积极的进展,他在开车来杰克逊市时就已想好。萨姆要是能获得缓刑,那将是在联邦法院而不是州法院。

  “州里几时能答复?”法官问罗克斯伯勒。

  “明天一早,若是这儿上诉所提出的问题与在高级法院所提的相同的话。”

  “问题是一样的,”亚当对罗克斯伯勒说,然后又转而对斯莱特里,“我被告知十一点钟来这儿开会。会议是几点开始的?”

  “会议几点开始由我来决定,霍尔先生,”斯莱特里冷冰冰地说,“你对此有意见吗?”

  “是的。显而易见这个会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已经开了一些时间。”

  “那有什么不对吗?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想几时开就几时开。”

  “是啊,可这是我的上诉,而且我是应邀来这儿对此进行讨论的。照说我似乎应该参加整个会议才是。”

  “你不相信我,霍尔先生?”斯莱特里支着双肘往前靠了靠,全神专注于此。

  “我不相信任何人,”亚当说,双眼直视法官大人。

  “我们是设法方便你,霍尔先生。你的当事人时间不多了,我只是在试图促使事情进展快些。我还以为你会为我们以这样的效率安排这个会而高兴。”

  “谢谢,”亚当说,瞧了一眼拍纸簿。场上沉默少顷,气氛也随着缓和了一点。

  斯莱特里拿起一张纸。“今天就呈交诉状。州里明天将作出答复。我会利用周末加以考虑,并在星期一作出裁决。如果我决定举行听证会,我有必要知道双方各自需要多久来准备。你怎么样,霍尔先生?要多长时间准备好一次听证会?”

  萨姆还有二十二天可活。任何听证都得赶快,叙述要简明扼要,证人得机敏,而且他希望法庭裁决也得快捷。此刻亚当除了紧张还要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对准备一次听证会需要多少时间没有一点儿概念,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在芝加哥为一些较小的案子出过庭,但每次都有埃米特·威科夫在一旁。他只不过是个新手,该死!他甚至不能确定法庭的地点在哪儿。

  感觉告诉他此时此刻那十一头正审视着他的兀鹰完全清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可以在一周内准备好,”他说,不动声色,尽量显得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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