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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为什么不?为什么要隐瞒起来?我想知道你的父亲和祖父,还有你的兄弟和表亲。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可能不喜欢他们,但我有权力知道他们。我长这么大一直被剥夺了了解的权力,现在我要知道。”

  “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噢,是吗。这么说,萨姆,你给关在这个死监里就挺值得一说。这是一个非常排他的社会。事实上你是白人,中产阶级,快七十岁了,这就使事情更加值得一说了。我要知道你是为什么和如何来这儿的。是什么使你干了那些事?我们家有多少三K党徒?为什么?有多少人像这样被他们所杀?”

  “那么你觉得我会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你会改变主意的。我是你的孙子,萨姆,是还关心你的唯一在世的、还喘气的亲属。你会讲的,萨姆,你会跟我讲的。”

  “行了,既然我会这么多嘴,还有别的什么可讨论的吗?”

  “埃迪。”

  萨姆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你想知道的不多,是吗?”他温和地说。亚当在他的纸上瞎划着什么。

  现在是点燃另一支香烟的时候了,萨姆郑重其事、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这一程序。又一股蓝色的烟雾腾起,使得萦绕在他头顶上的烟雾更浓。他的手又稳住了。“等我们谈完了埃迪,你还想谈谁?”

  “我不知道。那已经够咱们忙四个星期的了。”

  “我们什么时候谈谈你?”

  “什么时候都行。”亚当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卷宗。他把一张纸和一只笔从窗口递过去。“这是律师代理协议。在最下边签上字。”

  萨姆没有去碰它,而是远远地读着。“这么说我又和库贝事务所签约了。”

  “差不多。”

  “什么意思,差不多?这么说我同意让那帮犹太佬再一次代理我。我费了那么大劲才甩掉他们,而且,妈的,我甚至没有付给他们钱。”

  “这个协议是和我签,萨姆,行了吧。除非你愿意,你永远也不会见那些家伙了。”

  “我不愿意。”

  “好。只是我碰巧为这家事务所工作,所以协议必须和事务所签。这容易。”

  “噢,乐观的年轻人。什么事都容易。我坐在这儿离毒气室不到一百英尺,时钟在那面墙上嘀嘀嗒嗒地走,越来越响,还说所有的事都容易。”

  “签了那个见鬼的文件,萨姆。”

  “然后呢?”

  “我们就开始工作。从法律上讲,没有那个协议,我无法为你做任何事。你签了字,我们就可以开始工作。”

  “开始的第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把克雷默爆炸案过一遍,非常仔细,一步一步地来。”

  “那已经做过上千次了。”

  “我们再做一次。我有厚厚的一本问题。”

  “那些问题都问过了。”

  “是啊,萨姆,可是那些问题没有被回答过,对吗?”

  萨姆把烟蒂叼在嘴上。

  “何况我还没有问过,对不?”

  “你以为我说谎?”

  “你说呢?”

  “没有。”

  “但你没有讲出整个的故事,对不?”

  “这又有什么不同,法律顾问?你总该看过贝特曼案吧。”

  “是的,我记得贝特曼。其中有不少疑点。”

  “标准的律师。”

  “如果有新的证据,就会有办法呈送法庭。我们现在要做的,萨姆,就是设法混淆情况,以使某些法官在某些地方再而三地重新考虑。然后他就会批准一项延缓令,以便了解更多情况。”

  “我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孩子。”

  “亚当,行吗,叫我亚当。”

  “好的,那你就叫我爷爷。我估计你要上诉到州长。”

  “是的。”

  萨姆向前挪了挪椅子接近隔板,用他右手的食指点着亚当的鼻子。他的脸忽然严厉起来,眼睛眯着。“你听我说,亚当,”他咆哮着,手指戳来戳去,“如果我签了这张纸,你永远不能和那个浑蛋谈话,永远。你明白吗?”

  亚当看着他的手指什么也没说。

  萨姆接着说:“他是个婊子养的冒牌货。他的卑鄙、下流、彻底腐化全都被一副有漂亮笑容和梳理整洁的头发的面具所掩盖。全是因为他我如今才坐在这个死监里。不管以什么方式,如果你和他联系,你就再别做我的律师了。”

  “那就是说我已是你的律师了。”

  萨姆把手指放下,放松了一点。“我也许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拿我练习练习。你知道,亚当,法律界实在是乱七八糟。如果我是个一心谋生、安分守己、按时纳税、遵纪守法的自由人,那不会有律师肯在我身上花时间的,除非我有钱。可我现在在这里,是个定了罪的杀人犯,被判了死刑,在我名下没有一分钱,而全国的律师却都来求我,想要代理我。大律师,有钱的律师,有长长的名字,前面有缩写,后面有数字,大名鼎鼎的律师,他们拥有自己的喷气式飞机和电视节目。对此,你能解释吗?”

  “当然不能。这些我也不关心。”

  “你进入的是一个病态的行业。”

  “大多数的律师是正直勤奋的。”

  “不错。死监里我的大多数同伴如果不是被错误地判罪,他们也可能是牧师或传教士。”

  “州长或许是我们最后一个机会。”

  “那他们还是现在就把我送进毒气室吧。那个目空一切的浑蛋或许正想看我被处死,然后举行记者招待会,把行刑的每个细节公之于众。他是条没骨头的虫子,都是因为我才爬到这么高。要是他能从我身上挤出奶来他也会干的。你离他远点。”

  “我们以后讨论这件事。”

  “我们现在就讨论,在我签这张纸之前你得向我保证。”

  “还有条件?”

  “是的。我希望在这儿加上一条,讲明如果我决定解雇你,你和你的事务所不得反对。那样会容易些。”

  “让我看看。”

  协议又从窗口递出,亚当在纸的最下边工工整整地写上了一段。他把纸还给了萨姆,萨姆把纸放在台子上,仔细地读了一遍。

  “你还没签名,”亚当说。

  “我还在考虑。”

  “在你考虑的时候我可不可以问几个问题?”

  “你问吧。”

  “你在什么地方学会的爆破?”

  “到处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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