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约翰·格里森姆 > 毒气室 | 上页 下页


  炸死克雷默家双胞胎的炸弹是极粗糙的一种。十五根炸药用灰色电缆管的胶带紧捆在一起。罗利·韦奇没有用引信,他是用一个上发条的便宜闹钟作定时器代替引爆装置的。他拆掉了闹钟分针,在钟面上的7和8之间钻了一个小洞,在洞里插了一根金属针,一旦横扫过来的时针触及它便会接通电路引爆炸弹。罗利需要的时间比引信能够提供的十五分钟更多。加之,他自认为是专家,所以希望试验新的设备。

  也许是时针有些弯曲,也许是表盘不完全平,也许是罗利在狂热状态中把它绑得太紧,抑或不够紧,再不然就是金属针与表盘不相平齐。毕竟这回是罗利初次试用定时装置。也可能定时装置就是准确地照罗利的计划进行的。

  不过管它是什么原因或借口,杰里迈亚·道根和三K党在密西西比州的爆炸攻势如今已经沾染了犹太人的鲜血。所以,考虑到各方面的实际情况,这场攻势就此结束。

  二

  搬走死伤者之后,格林维尔警方立即在废墟周围实行戒严,不许人们进入。没过几小时杰克逊市联邦调查局人员接管了现场,一个拆除小组在天黑前开始彻底清理碎石瓦砾,十几个联邦调查局人员神情严肃地进行着这项单调乏味的工作:拣起每一块细小的碎片,仔细观察,又拿给别的同事看,然后集中收到一边以待他日拼接组合。城边的一座空闲的棉花仓库被租借来存放克雷默爆炸案现场的残片。

  联邦调查局最初的假设后来得到确认。凶犯使用的是甘油炸药、一个定时装置和几根电线。那不过是一枚被粗粗组装而成的最低级的炸弹,安装者可算够运气没把自己炸死。

  马文被迅速转送到孟菲斯的一家高级医院,他被列入病情严重但稳定的病人名单有三天之久。露丝·克雷默由于休克也住了院,先是在格林维尔,后来被救护车也转送到孟菲斯的同一家医院,克雷默夫妇同住一室而且同被施以大量镇定剂。数不胜数的医生和亲友在一旁值班守护。露丝在孟菲斯出生长大,因而有许多朋友前来看望。

  克雷默律师事务所周围尘埃落定之后,邻居们,其中有些是商店老板及其他办公室的职员,清扫着人行道上的玻璃。他们一面观看警方和救援人员着手挖掘,一面窃窃私语。格林维尔城里盛传一名嫌疑犯已经落网。就在爆炸当天的午间,旁观的人群就全都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叫萨姆·凯霍尔,来自密西西比州的克兰顿,是三K党成员,他自己也在爆炸中受了伤。有一篇报道提供了凯霍尔在其他爆炸事件中所犯罪行的可怕细节,描述了种种令人发指的伤害行为及残缺不全的尸体,尽管那涉及的全是黑人。另一篇报道对格林维尔警方在爆炸后数秒钟就循踪抓获这个狂人的英勇之举备加赞颂。格林维尔电视台的午间新闻证实了大家已经得知的消息,那便是两名小男孩死亡,他们的父亲受重伤,而萨姆·凯霍尔已被拘留。

  萨姆·凯霍尔差点就可以交三十美元获得保释。当被火速押往警察局时他已清醒过来,所以他向那两个盛怒的警察说足了好话,为自己没有为他们让路而一再道歉。他被控以很轻的罪名,随后被送往拘留所等候办理获释手续。那两个拘留他的警察则急速前往爆炸地点。

  一个兼作狱医的看守带着一只破旧的急救药箱来看萨姆,给他把脸上已干的血迹洗去。血已经不流了。萨姆又重复了一遍他在酒吧打架的故事。狂暴的夜啊。狱医离开后一个小时,一个助理看守带着文件出现在拘留室的推拉窗前。给萨姆定的罪名是未给执行紧急任务的车辆让路,最高罚款是三十美元,如果他能以现金结清这笔账,那么一旦文字具结完毕并且车子验检通过他就可以自由离去了。萨姆神经质地在牢房里踱来踱去,不时瞟着他的表,轻轻挠着面颊上的伤口。

  他一定得销声匿迹。这次被捕已被记录在案,用不了多久,这些乡巴佬就会把他的名字和爆炸联系在一起,而到那时,是的,他得逃走。他得离开密西西比州,或许和罗利一同逃亡巴西或某个地方。道根会给他们钱。他一旦离开格林维尔就先打电话给道根。他的车还在克利夫兰的卡车停车点停着。他将在那儿换车,然后到孟菲斯乘灰狗巴士。

  这就是他的打算。在返回现场这事上,他简直就是个白痴。但他认为,只要他保持冷静,那些蠢货就会放了他。

  过了半个小时,那个助理看守拿了另一张表来。萨姆递给他三十元现金,换回一张收据。他跟着那人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来到拘留所的前台,收到一张两周后到格林维尔市法院出庭的传票。“车呢?”他一面折起传票一面问。

  “他们会开过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萨姆看看表,等候了十五分钟。通过铁门上的小窗户,他望着在拘留所门前停车场进进出出的车。两个醉汉被一名粗壮的警察拖到台前。萨姆心神不安地等着。

  从他背后的什么地方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慢吞吞地叫他:“凯霍尔先生。”他转过身,与一个小个子男人打了个照面,那人穿一身褪色很厉害的套装。一枚警徽在萨姆眼前晃动。

  “我是艾维,格林维尔警察局的侦探,需要问你几个问题。”艾维朝沿走廊一字排开的木门挥挥手,于是萨姆顺从地跟在他后面。

  自他隔着一张脏桌子和侦探艾维对面坐下那时起,萨姆就很少说话。艾维才四十出头,可已经头发灰白,眼角堆满皱纹了。他点起一支不加过滤嘴的骆驼牌香烟,又递给萨姆一支,然后问他的脸是怎么受的伤。萨姆摆弄着香烟,却不点它。他几年前就已戒了烟。尽管在这样的关口他也感到有种想要抽烟的冲动,但他只是拿烟轻轻在桌子上磕着。他眼睛看也不看艾维地说,也许是打架打的。

  艾维在喉咙里短促地笑笑,似乎这样的回答是在意料之中,这下萨姆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是行家了。现在他惶恐起来,双手开始颤抖。艾维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架在哪儿打的?跟谁打的?什么时候打的?为什么你在离居住地三小时路程之外的格林维尔打架呢?你从哪儿弄到的这辆车?

  萨姆一言不发。艾维向他发出的一连串问题全都是萨姆不能回答的,因为谎话会导致更多的谎话,这样不出几秒钟他就会落进艾维的圈套。

  “我希望跟律师谈谈,”萨姆终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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