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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这笔账很简单嘛。大利公司可以省点钱,而且不必冒被陪审团做出胡乱裁决的风险。他们不喜欢被人起诉,你懂吗?他们的高级行政人员,不愿意出庭作证浪费时间。他们喜欢安安静静,尽可能避免这样的公开曝光。保险行业里的竞争可是你死我活呀,他们不愿意让对手听到风声。他们想不声不响地把此案了结,理由真是多得很哪。让你的委托人拿了这笔钱然后就不声不响,理由也同样是多得很哪。再说,这笔钱里的一大半,都无需交税,真的。”

  他心平气和。即使我大谈这个案子的意义,大骂他的委托人是如何混账,他也会满面微笑,不住点头表示同意。他就像从鸭子背上往下淌的水,我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他此刻只是一心想让我同意收下这笔钱,我哪怕骂他老婆偷人,他也决不会生气翻脸。

  对面的门开了,法官大人从他专用的小洗手间踱了出来。现在轮到列奥的膀胱发涨了,他于是钻进了洗手间。一个刚下场,另一个又登台。

  “血压高,”黑尔在桌子后面坐下,整理药瓶,自言自语。高得还不够,我想说。

  “这桩案子意思不大,小伙子。我或许可以给列奥加点压力,让他提出个解决办法。这本来就是我工作的部分内容嘛,你知道。别的法官不干这种事,可是我干。接到案子的第一天,我就想把它办掉,干吗要拖拖拉拉呀。保险公司可能会丢给你一点钱,他们可不乐意让列奥1分钟收1000块呀。”他哈哈大笑,好像这真的很有趣似的。他笑得满脸通红,开始咳嗽。

  我完全可以想象这时列奥在厕所里的模样。他一定是脸贴在门上,竖着耳朵偷听我们的谈话。那里即使装了一个传声器,我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他咬个不停,一直咬出了眼泪。我等到他停止咳嗽,才开口说:“刚才他提出把本案的辩护费给我结案。”

  黑尔是个蹩脚演员。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多少?”

  “7万5。”

  他把嘴巴张得老大。“哇!嗳,孩子,你要不答应,你就是个疯子啦!”

  “你真这样想?”我装模作样地问。

  “7万5。哇,这可是一大笔啊!这可不像是列奥开的价嘛!”

  “他很了不起。”

  “把这笔钱收下,孩子。这一行我干了一辈子啦,你应该听我的话。”

  洗手间的门开了,列奥又回到我们中间。法官大人瞪着列奥叫道:“7万5哪!”听他那么喊,你还会以为,这笔钱要从黑尔办公室的预算中开支呢。

  “这是委托人的意思嘛,”列奥解释道。他的手被人捆着,他是无能为力的。

  他们一拉一唱,又自说自话了半天。我脑子里头乱成一团,很少搭腔。离开法官办公室时,列奥匈着我的肩,把我一直送到门口。

  我在走廊里找到戴克,他正在打电话。我便在附近的一张凳上坐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混乱的思路理理清。本来该是布鲁索出席听证会的,对方是不是已经在他面前演了同样的双簧?不,这不可能。对方打我的埋伏,怎么准备得这么快?他们很可能为他设计了另一种把戏。

  我对两件事深信不疑。首先,黑尔想撤消这个案子,这确实不是故作姿态。他年老体弱,在法官的位子上已坐了很久,谁也奈何不了他。他对自己做错做对,毫不在乎。而再到别的法院重新起诉,又谈何容易。其次,德拉蒙德追不及待地想把案子了结。他惊恐万状,怕得要命,因为他的委托人干了一件卑鄙的勾当,而且人赃俱获_

  在过去20分钟里,戴克已经打了11个电话,却还是没有布鲁索的消息。在返回事务所的途中,我把出现在黑尔办公室的荒诞镜头,重新放了一遍。戴克是个心很活的人,马上要我接受对方的条件。他说得倒也头头是道:现在无论多少钱都救不了唐尼·雷的命,所以我们应该把能搞到的钱一把抓过来,让多特和巴迪的日子过得容易些。

  戴克说,他听人有根有据地说过,有许多案件在黑尔手上审判得很不公正。作为一个现任法官,对于支持修正侵权法,他异乎寻常地直言不讳。他厌恶原告,戴克说过不止一次。案子很难在他手上得到公正的审理。咱们把钱拿过来算了,戴克说。

  我们走进事务所休息时,德鲁正眼泪汪汪地在哭泣。人人都在找布鲁索,这使她焦急万分,歇斯底里。她边哭边骂,睫毛油伴着眼泪沿着双颊往下流。他从来不是这样的,她一遍又一遍地说,肯定是出了什么麻烦。

  由于本身就是一个坏蛋,布鲁索总是和一些有问题的危险人物为伍。即使在机场某一部汽车的行李箱里发现他肥胖的身体,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惊讶。戴克想的也是如此。那帮歹徒正在追踪他。

  我也在追踪他。我给尤吉酒家打电话找普林斯。他一定知道布鲁索现在何处。接电话的是尤吉的经理比利,此人跟我很熟。只不过讲了几句,我就知道普林斯看来也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他们到处打电话,却没有碰上好运气。比利既担心又着急。联邦调查局的侦探刚刚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戴克走遍了所有的办公室,把全部人马招到一起。我们聚集在会议室——我,戴克,托克塞,雷奇,4个女秘书和2个我以前没有见过的马屁精。还有一位律师尼柯拉斯,目前不在孟菲斯。大家相互核对着和布鲁索最后一次碰头时做的笔记:有什么可疑的事?他今天原本打算做什么?他今天可能要见什么人?最后一个和他交谈的人是谁?会议室里有一种惊恐的气氛。尽管德鲁在不停地号哭,却一点也没有使混乱有所减轻。她知道的只是:肯定出了事。

  会议中断了,我们默默地走回各自的办公室,锁上门。戴克当然是跟着我。我们不着边际地扯了一会,两个人讲话都很谨慎,即使真的有人在窃听,也别想听到我们不愿他知道的事。11时30分,我们悄悄地溜出后门,开车去吃午饭。

  我们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一步。

  24

  戴克究竟是真的了解正在发生的事,还是仅仅是个准确得惊人的预言家,我大概一辈子也弄不清楚。他不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他并没有带着一层又一层的假面具。而且,他的许多想法也都比较浮浅。但此人不仅外貌古怪,在他的内心深处,肯定还隐藏着一定程度的稀奇古怪的秘密。找有一种很强的直觉:他和布鲁索的关系比我们大家知道的要远远亲密得多;范·兰德尔案件了结之后,布鲁索和我们做的那笔私下交易是戴克艰苦游说的结果;布鲁索是以此向我们发出无声的警告,警告我们他即将垮台。

  不管怎么说,当我的电话在凌晨3时20分突然响起时,我并不感到特别的惊讶,是戴克打来的电话。他含含糊糊地向我宣布:联邦调查局侦探午夜过后不久袭击了我们的事务所,布鲁索已经溜出孟菲斯。而且,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已贴上了法院的封条,联邦调查局的侦探可能还要找所有在那里工作过的人谈话。最令我吃惊的是,普林斯·托马斯看来也和他的律师兼朋友一起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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