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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对这一切十分满意。只要包娣小姐不来找麻烦,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她要我保证不在这里举行疯狂的派对,不放震耳欲聋的音乐,不容留风骚女人,不狂饮不吸毒,不养狗养猫。她亲自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亲自擦洗地板和墙壁,并且搬走了她能搬动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拎着少得可怜的家当踏上楼梯时,她黏在我的身边紧得不能再紧。我确信,她为我感到可怜。

  我刚把最后一个纸箱拖上楼,还没有来得及把任何一件行李打开,她就坚持要我到院子里去喝咖啡。

  我们在院子里坐了大约10分钟,我身上的汗水刚刚停止往外流,她突然宣布说,咱们该把花坛收拾收拾了。拔草拔得我腰酸背痛,她倒也干得很欢。可是过了不到几分钟,她就住了手,往我背后一站,开始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我只有撤退到尤吉酒家这一安全地带,才能逃避园子里的苦差。我今晚在酒吧当班,一直要干到酒店打烊,凌晨1点以后。

  酒家挤满了顾客。令我很不痛快的是,在前面一个角落里,两张长桌边聚着我们一批同窗。法学院的一个学生组织,正在这里举行最后一次聚会。这个组织名叫“专门律师团”,鄙人没有参加的荣幸,其成员都是那些在《法律评论》社耍笔杆子、自命不凡的重要人物。他们用拉丁语和其他谁也听不懂的愚蠢语言,唱着含糊不清的会歌,装出一副神秘兮兮、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他们几乎全都会加盟大的法律事务所,或者到联邦法院担任文书工作。有两个已经接到了纽约大学税务学院的聘书。这是一个傲慢浮夸的小集团。

  我为他们上了一罐又一罐啤酒,他们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了。嗓门最高的那个小松鼠,名叫雅各·斯特普尔斯,是一位前程似锦的青年律师。3年前进法学院时,他已经精通各种各样的卑鄙伎俩了。他耍的骗人把戏,比这所法学院整个历史上任何人都要多。他考试作弊,藏过研究资料,偷过其他学生写的摘要,而且经常对教授撒谎,为自己迟交作业辩解。可是不久之后他就要挣到100万美元。我怀疑从《每日报导》上剪下关于我的那段趣闻,并且在法学院里到处张贴的就是这个家伙。这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我虽然对他们视若无睹,但偶尔仍会碰上他们投过来的目光。“破产”这个词也听到了好几次。

  但我依然不为所动,继续忙忙碌碌,不时地端起咖啡杯呷上一口啤酒。普林斯在对面角落里看着电视,并且警惕地留意着“专门律师团”。今晚他看的是在佛罗里达举行的赛狗,每一场他都要与人打赌。和他一边对饮一边打赌的是他的律师布鲁索·斯通。斯通肩宽体胖硕大无比,体重至少有350磅。花白的头发既长又密,一大把山羊胡像袋子一样挂在下巴下面。他们活像坐在岩石上嚼着花生的两头公熊。

  布鲁索·斯通是一位职业道德很令人怀疑的律师。他和普林斯来往已久,都是在南孟菲斯长大,在高中就是很铁的朋友,在一起干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他们背着别人计算手中的现金。他们贿赂政客和警察。普林斯在前台出头露面,布鲁索在幕后策划。一当普林斯被人逮住,布鲁索便在报纸头版上大叫大嚷,对不公正现象表示抗议。布鲁索在法庭上的战果十分辉煌,主要是因为他给陪审员们进贡大把大把的现金,而且这一点已是人所共知。所以普林斯对有罪裁决毫不畏惧。

  布鲁索事务所里有四五名律师。我无法想象要绝望到何等地步,我才会开口请他给我一份工作。假如告诉别人我在布鲁索·斯通手下干活,我想象不出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糟。

  普林斯会替我做好安排的。他喜欢帮忙,喜欢炫耀自己具有多么大的影响。

  我简直无法相信我居然在考虑投到布鲁索的门下。

  10

  在我们这4位的压力下,斯穆特终于慈悲为怀,答应我们可以各自分头去柏树花园,而不必集体前往,也无需忍受那顿午餐的折磨。一天,布克和我在《美丽的亚美利加》的歌声中溜了进去,坐在后面。包娣小姐在精力充沛地给大伙儿讲维他命和适当锻炼的事。最后她看见了我们,并且坚持要我们走上讲台向听众们做一正式介绍。

  节目结束以后,布克溜到远远的角落里去会见他的委托人,提出他不希望别人听到的建议。由于我已经和多特见过面,和包娣小姐就她的遗嘱争论过几小时,我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可做。我上次在此接待的第三位委托人迪温·迪维斯先生此刻正躺在医院里,我已把我那完全没用的建议写成摘要邮寄给了他,以便在他个人针对退伍军人部的小小战争中助他一臂之力。

  包娣小姐的遗嘱尚未完成,没有签字。她的神经近来过于敏感。我拿不准她是否想改变遗嘱。但她说她好久都没有听到可敬的肯尼思·钱德勒牧师的消息,所以她可能不把财产留给他了。她的这种想法,我当然是全力予以鼓励。

  我们谈她的钱也谈过几次。她喜欢等到我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汗水从黏着泥炭的鼻子上一串一串往下滴的当儿,才突然提出一个古里古怪的问题:“假如我什么都不留给德尔伯特,他的老婆会不会起诉争夺我的财产?”或者:“我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把钱给掉?”

  听了这样的问题,我会放下手中活计,钻出花丛,抹一抹脸,竭力想做出聪明的回答。可是到了这时,她往往已经改变了谈话的题目,想要知道那边的杜鹃花怎么老是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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