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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他看了一下他的表,皱了皱眉,对我说:“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考虑考虑。我得和合伙人商量一下。我们每周四上午碰头研究工作。”他站了起来。“到时候我一定把你的事提出来。我们以前没有考虑过招聘的事,真的。”他从桌后走了过来,准备送我出来。

  “准能成的,纽利先生。两万五实在是便宜呀。”我边说边向门口退去。

  他显出一副惊愕的模样。“哦,这不是工资多少的问题,”他说,仿佛他和他的合伙人对于付出低于延利·布里特的年薪,想都不敢想似的。“问题只是我们事务所目前运转得相当顺利。赚的钱很多,你知道。每个人都很舒心。没有考虑过扩大规模增加人员的事。”他打开门,等我走人。“保持联系。”

  他紧跟着我走到接待处,吩咐秘书记清楚我的电话号码,然后用力和我握了握手,祝我交上好运,并且保证不久就会给我打电话。几秒钟之后,我又回到了大街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思绪才又集中起来。我刚才试图三文不值二文地廉价出卖我所受的教育和训练,但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又依然故我地站在人行道上。

  但后来的情况表明,我和罗德里克·纽利的这一短暂会见,在我的外出活动当中,却是意义较为重大的一次。

  时间已近10点。再过30分钟,我选的拿破仑法典选读就要开始。我已缺了一周的课。我应该赶去上课。可是,即使在以后的三周中,我一次课也不上,又有谁会管呢,反正这门课没有期终考试。

  这些天我已经大摇大摆地在法学院里到处走动,再也不怕碰到熟悉的面孔了。过不了几天,三年级学生大多要离开这个地方。刚进入法学院的时候,紧张的学习和压力沉重的考试,像万炮齐发,铺天盖地向你袭来;但在快要毕业时,却是松松垮垮,只要参加几次微不足道的小测验,写几篇狗屁不值的小论文。大伙儿的时间主要是化在准备律师资格考试,而不是化在最后的几节课上。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正准备进入就业状态。

  马德琳·史金纳把我的事一直当成自己的事,而且她受到的折磨几乎也和我一样多。因为,她的运气和我的一样糟。一位孟菲斯的州参议员设在纳希维尔的办公室,倒是需要一个起草法案的专职律师,而且年薪3万,外加奖金,可是却需要有律师执照和两年的工作经验。一家小公司需要聘用一位律师,但规定求职者在大学阶段主修的必须是会计,而我读的却是历史。

  “谢尔比县福利处8月份可能会有一个律师的空缺。”她乱翻着桌上的文件,在手忙脚乱地寻找什么东西。

  “要一名福利律师?”我重复着她的话。

  “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是不是?”

  “年薪多少?”

  “18000。”

  “工作性质呢?”

  “追踪赖账的父亲,设法收取抚养费。家庭纠纷案子,没有什么特别。”

  “好像挺危险的嘛。”

  “这可是一个职位呀。”

  “那么我在8月以前干什么呢?”

  “为律师资格考试做准备。”

  “说得对。我应该拼命苦读,通过资格考试,然后就会福利处工作,拿那么一丁点儿工资。”

  “瞧你,鲁迪——”

  “对不起。我今天过得实在太糟了。”

  我向她保证明天一定再来看看。明天我们的谈话,毫无疑问会和今天一模一样。

  8

  布克在香克尔事务所深处的一个地方,找到了破产申请表格。他说事务所里有位律师,常年藏在地下室里工作,偶尔处理一点破产案件,所以他可以弄来必要的表格。

  表格上面写得相当直接明了。将资产列在某一页上,这对我来说十分简单,可以一挥而就。将负债列在另一页上。其他地方填入就业情况,尚未判决的诉讼案件,等等,等等。这是教科书第七章讲述的内容:无债破产,亦即将全部财产一笔勾销以偿还债务,而债务也同时一笔勾销。

  我现在已不再受雇于尤吉酒家。我干活,但拿的是现钞,不留任何记录。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扣押,也没有任何义务与税务局分享我那勉强可以糊口的工资。我曾和普林斯讨论过我所处的困境,告诉他情况是多么糟糕。我责怪昂贵的学费和信用卡是罪魁祸首。而他对给我支付现金、让政府吃亏的主意很赞赏。他是现金交易无需交税经济学的一个坚定的信徒。

  普林斯提议给我一笔贷款,以便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但被我婉言谢绝。他以为我不久就会成为一个大把大把挣钱的富裕的青年律师,我却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可能还要为他打工,而且要打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也没有告诉他假如给我贷款,数目将需要多大。税务局向法院起诉,要我偿付612.88美元,其中包括诉讼费和律师费。房东向法院起诉,要我偿付809美元,同样包括诉讼费和律师费。但真正的恶狼却在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他们接二连三地给我寄来让我难过的信件,不断地威胁要派律师来。

  我有一张万事达和一张威世信用卡。两种信用卡是在孟菲斯的两家银行分别购买的。在去年感恩节至圣诞节期间,由于确信几个月后就可以有一份报酬优厚的工作,同时又正狂热自负地爱着莎拉,乐而忘忧的我便想为她买几件令人着迷的节日礼物。要买当然就得买质量耐久价格昂贵的礼品。我用万事达卡,化了1700块,买了一只打网球时戴的镶嵌着宝石的金手镯;又用威世卡,化了1100美元,给我最亲爱的人儿买了一副古色古香的银耳环。就在她对我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的前一天,我还在一家标名食品店买了一瓶多姆佩里诺香槟、半磅肥鹅肝、鱼子酱、优质奶酪和别的几样佳肴,准备和她痛饮一番,共庆圣诞佳节。这些美酒佳肴又花了我300美元。可是管他呢。生命是短促的呀。

  早在离节日还有几星期的时候,发行信用卡的那两家笑里藏刀的银行,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提高了我可以使用的钱款的额度。我突然变得可以随心所欲地化钱,又加上不久就要毕业和就业,我确信可以赚点小钱支付每个月的账单,辛辛苦苦地维持到夏天,所以才花钱如流水,做着与莎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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