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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3分钟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与妻子通了话。他说话时充满着爱意,尽量表现出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他说他马上就要踏上归程,晚饭时就能见到她。他坐到床上,面带微笑地望着对面镜子里自己的形象。就让赫·米勒用窃听器去偷听好了。

  菲埃瑞用粗短的手指挂上电话,凝视着墙上那幅马蒂斯的油画以寻找灵感。听起来卡塔尼亚显得很正常。会议毕竟没有带来多大危险,召集会议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帮助英国经济摆脱不景气状态。可是采取那些保密措施为什么。这很蹊跷。7国集团会议通常要提前向媒体宣布。部长们和央行行长们在忙于处理世界财经问题的同时,通常很喜欢在环球飞行中被人拍照。但是这次会议事先未对外宣布,因此他敢打赌,会后也不会发表任何公报。

  菲埃瑞对是否应持怀疑态度还举棋不定。一次7国集团会议已经秘密举行,但除了保密之外,会议的结果表明它不过是一次相当平常的会议。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有人掌握了卡塔尼亚的底细。不过可能性总是存在的:一句话说走了嘴,一次偶然的过失,抑或甚至是彻底的背叛,尽管它令人不可思议。

  他感到心情不舒畅。即便经过逻辑分析,他还是不能消除内心的疑虑。他提醒自己,保持警惕是正确的。要是卡塔尼亚被查获,他可吃不消。那将会给他的组织以及他本人带来无法修复的打击。

  他决意要密切监视卡塔尼亚,但他同时还要挣钱,于是乎贪婪在与隐隐约约的疑虑较量之中占了上风。他打开那台路透社行情显示器,要通了他的经纪人。

  “是的,吉乌塞普。是我……是的,我挺好。你呢?……很好。没错,我要吃进英镑,是美元兑英镑……哦,我不清楚,要5亿英镑,现货,越快越好,就现在吧,不过要分拆进行,是的,分拆成10个主要帐户,你一完成马上打电话给我……是的,我会在这里。”菲埃瑞搁回电话,凝视着显示器,暂时专注于抵挡不住的挣钱营生。

  安东尼奥·菲埃瑞动手比卡拉·瓦伊塔尔早5分钟,在他与米兰的经纪人通话之际,她正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电话铃终于大声响起时,她惊跳起来,拿起听筒,先自报了姓名,然后仔细地听着,紧敛的皱眉破坏了她那张漂亮的面容。她生硬地说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拨出一个号码。

  洲际银行的自营交易员们在交易厅里四处闲荡着,等待着行情出现。他们持仓已达两个交易日。今天是第三个交易日,到目前为止,连英镑上扬趋势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出现。如果短时间内还不出现变盘,疑虑就会抬头,从而不断削弱他们的信心。其后便会发生下列三种情况中的一种:他们会对持仓丧失信心并彻底清仓;他们会不断加码以使自己、可能还有市场相信他们是正确的;要么他们会持仓不动,神经则随着每一小时的逝去而愈来愈痛苦。

  他们都非常熟悉信心渐退时那种折磨人的忧虑感。那是交易员们畏避的一种感觉。它会导致麻痹或疯狂的行为,很少会导致慎重行事或者带来盈利。每个交易员都以其独有的方式尽力避免产生疑虑。丹特·斯卡皮瑞托烟不离口地坐在办公室里,脸上却显得无动于衷。

  马修·阿诺特坐在交易台前,坐立不安,一只手半悬在空中,手指紧紧抓住电话线,手腕有节奏地抖动着,将听筒不安全地吊在空中作螺旋式转动。西蒙·威尔逊则在喋喋不休。萨拉·詹森盯着显示器。自当天上午上班以来,她一直觉得阿诺特的眼睛在盯着她,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从显示器屏幕反射出的映象中看见,他皱着眉头注视着她,仿佛在对她做出估量。她为此心头直冒火,不过她始终聚精会神于不断闪烁的绿色数字,佯装没有察觉。他俩谁也没有提及昨晚的事:危险的话题,最好避而不谈。彼此都对对方的沉默感到纳闷。

  12点5分,显示板上1号线的灯闪亮了。3只不同的手指飞快地揿下按钮。萨拉抢先了一步。线路另一头是个女性的声音,显得焦躁不安,声调很高,意大利口音。她说要找马修·阿诺特,话语很仓促。萨拉将电话置于等候状态,从椅子上转身对着两英尺开外的阿诺特。

  “找你的。”

  他抓起听筒,按下了1号线。他只说了“是”和“好”,就迅速套上外衣,离开了交易台。

  斯卡皮瑞托的声音蓦然响起,止住了他的脚步。

  “嗨,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你不是很健忘吧?我们可是持有3亿英镑的重仓啊。在我发话之前,谁也不准去用午餐。”

  阿诺特瞪了他一眼,“谁说过要去用午餐的了?”

  斯卡皮瑞托显出一副窘态,走出办公室。“呃,我觉得你是想外出用午餐,除非是你的举止变得文明起来,在室内也喜欢穿外衣了,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呀。”

  阿诺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是举止变文明了。我是在室内穿外衣了。我并不是去用午餐,我是去上厕所。满意了吧?”他离开时,斯卡皮瑞托冲着他的背影露出不快。

  “愚蠢的借口,”斯卡皮瑞托对着整个交易台嘟哝道,“他刚才明明是要去用午餐,刚刚穿上外衣。他在室内是从来不穿外衣的。”

  萨拉站起身,朝自动咖啡机走去。她看了看用图钉钉在咖啡机左侧告示板上的几份办公室通知,闲荡了几分钟,以解脱久坐在交易台前的紧张感。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乳酪咖啡,刚准备要返回交易台,却看见阿诺特正通过安全检查门进入交易厅。她走回交易台的途中,发现他在绕道而行。他朝左边拐去,避开了自营交易台,走向一间会议室。她途经会议室时,看见他手里拿着电话。她回到了交易台,坐下来呷着咖啡。

  会议室里的阿诺特给4位不同的经纪人打了电话,从每位经纪人那里买入1亿英镑,沽出美元。他说话时压低了嗓门,嘴唇靠在送话口。他把自己安全地关在紧闭的门后面,故而没有人能偷听他的通话。

  3分钟后,萨拉看他回到交易台,然后又大步走进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也许是去理论一番吧?他可不是被训斥一顿后还能忍气吞声的那种人。萨拉留意着办公室里的动静,期望听见嗓门拔高的说话声和愤怒的手势。没有那么回事。两个人在专注地交谈,低着脑袋。阿诺特回到交易台,斯卡皮瑞托跟随其后大步走了出来,看架势是要进行一场枪战。他在萨拉和阿诺特之间的那张交易台前弯下腰,他们都在专注地望着他。威尔逊坐在对面,不停地拨弄着领带。

  “我希望加大仓位。另外买入2.5亿英镑现货。萨拉和阿诺特各买入1亿。西蒙,你买入5,000万,立刻动手。”

  萨拉靠到椅背上,把两只手插到背后。

  “你是打算告诉我们为什么,还是要我们盲目地执行你的指令?”发号施令让她很恼火。花钱雇她可不是让她来当公务员的,而且她内心也承认,她是存心要让他发发火。

  他带着令人吃惊的怒气看着她说:“照我说的做,詹森。以前我解释过了。我不必再对你做出说明。”

  “当然不必,丹特。”她甜甜地一笑,“你尽可以走开,再点上一支雪茄。不要替我担心,我马上就会下单的。”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揿下了接通巴黎银行的直线,询问着约翰尼·麦克德莫特:“你的美元兑英镑现货汇率是多少?”

  “1.4555,65。”他迅速回答。

  “我要吃进1亿英镑,汇率为1.4565。”

  “成交。”

  “成交。”

  她买入了1亿英镑,填写完登记单,打上时间印章,然后把单子放入结算文件盘。随后,她板着脸,拎起手袋,宣布说她要出去吃午饭,今天可以由别人替她一会儿。她原以为阿诺特嘴里会不干不净地发一通。没想到语气温和地表示同意。他说,没问题,今天由他来接替。萨拉准备到皮格—波克餐馆去喝上半瓶泰坦瑞香槟酒,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心想,这可是也是破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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