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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然而一个无法掩盖的事实是,他们这套游戏玩得很认真。这是这种地方的特点。萨拉知道这种游戏是很有名的,但又不得不想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她不知道其背后原因何在。她不禁嘲弄起自己来。金融城里充斥着阴谋理论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这一天的市况淡静,到了5点30分,萨拉就准备下班了。阿诺特在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呆在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里,当她关闭显示器并从交易台下面拿起手袋时,他却大摇大摆地走到她旁边。

  “做成交易了吗?”他明知故问。她得到的指示是,她所做的每一宗买卖都要向他汇报。萨拉咧嘴一笑,“一笔也没有做。”她把手袋挂到肩上,甜蜜地道了声晚安。她挥手与西蒙·威尔逊告别,然后汇入了5点30分下班高峰的人流。在老板离开之前就下班不是好的策略,不过早早就开创先例是很重要的。萨拉若无其事地迈着轻快的脚步跨进电梯,刚进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阿诺特望着萨拉离开后,起身走进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两个人交谈了几句,随后阿诺特把头探出门外,招呼威尔逊进去。威尔逊偷偷把一份《赛马邮报》塞到一叠报纸下面,然后走进那间办公室。斯卡皮瑞托斜靠在椅子上,手指间夹着当天的第二支雪茄。阿诺特点燃一支万宝路。参加马拉松运动的威尔逊皱起鼻子。职业危害呀。这两个人朝老板前倾着身子:一副急于讨好的模样。斯卡皮瑞托朝他们笑了笑,“怎么样?”

  阿诺特深思熟虑般地抽了口烟,“有点女主角的派头,是不是?”

  “不过,我想她觉得自己名气不小,有资格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威尔逊说道。

  “是啊,她肯定是想表明这一点,对吧?”阿诺特不以为然地说,“她一整天啥事也没干,到5点半抬腿就走。”

  斯卡皮瑞托将双手举过头顶,盯着天花板望了一会儿。他的视线沿着墙壁落到阿诺特身上,“你今天做过交易吗?”他随便问了一句。

  阿诺特在座位上微微挪动了一下,“是的,我做了几笔美元兑英镑的买卖。”威尔逊暗自发笑。

  斯卡皮瑞托朝阿诺特欠过身于,把眉毛一扬问道:“那你赚钱了?”

  阿诺特下巴微微前伸,脖子缩进了肩膀,声音变得低沉含糊,“没有,我赔了5万美元。”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斯卡皮瑞托厉声说道,“给我们大家节省点钱,回家去吧。”

  阿诺特的脸颊烧得通红,大步走了出去。威尔逊微笑着跟在他身后,走到斯卡皮瑞托听不见的地方时,阿诺特冲着威尔逊咆哮开来:“有他妈什么可笑的?你不就是今天赚了点钱嘛。你以为你算老几,你这个北方的小兔崽子?”

  威尔逊笑个不停,“回家去对你的狗发脾气吧。你这是被萨拉·詹森给镇住了,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阿诺特骂骂咧咧,一路污言秽语地走向电梯。

  萨拉在坎农街上了一辆出租车。她断断续续地在车上打着盹,直到司机在一阵嘎吱吱的刹车声中将车缓缓停在临近卡莱尔广场的国王路旁时,她才醒过来。她付了车费,下车后穿过广场,朝自己的寓所走去。她没有注意有个衣着邋遢、并不引人注目的女人看了她几眼。她进门后,走到楼上,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就倒在床上。外面那个女人转身朝斯隆广场走去。她是军情六局的一个探子,即所谓监视人员。她带的手提箱里藏有一架照相机,已拍摄了12张萨拉·詹森的照片。这些照片很快会送去冲洗,然后交给詹姆斯·巴特洛普。

  萨拉第二天到洲际银行上班时,一心想要做它几笔交易。她运气不错,市场变得活跃起来。行情的启动相当平静,萨拉认为,几乎过于平静了,超出了她圈子里的那伙人的意料。已是连续第二天行情淡静了,于是他们感到疲倦,疲倦到了有点危险和想有所作为的地步。今天要想让他们上钩是不太费劲的,因为他们会轻信谣传。萨拉只需抢先一步,抢在别人之前利用那些谣传就行了。她开始给那些最密切的关系户挂电话。由于汇率机制已濒临崩溃,货币市场更加易于波动,更加易受谣传的左右。

  时间已是10点30分。市场正处在一片麻木之中,此时她来了灵感。她在剑桥大学的老朋友,现任法兰克福《时代周刊》记者的曼弗雷德·阿宾根打电话来跟她闲聊。

  “刚刚与芬利斯银行通过话,嘴封得很紧,告诉我你已去了洲际银行。话可说得不太好听。”他说着笑了起来,“他们可不是金融城最受欢迎的银行,我是说你的新雇主。”

  “没错,不过倒有些补偿。可话说又回来了,谁是为了受到欢迎才去的呢?”

  “你说得倒也是,银行家就像新闻记者一样被人讨厌。”

  “我们是一对贱民。”萨拉戏言道。

  “贱民,”曼弗雷德嗓门变大了,“别跟我谈论什么贱民不贱民的。我正在试图为一篇关于经济学的报道搜集素材,采访联邦银行委员会的成员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可是谁都不肯吐露一点消息。我并不是贪心。只要有一点点信息我就会满足的,可是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无可奉告,一本正经,自鸣得意。”

  他继续抨击着,不过他下面说的那些话,萨拉没有再听,她在琢磨他前面的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电话里已没了声音。曼弗雷德已经不说了,“你还在听吗?”

  “对不起,曼弗雷德。老板刚才在这儿转悠,使我分了心。”

  “他是谁?”

  “啊,曼弗雷德,你认为老板是个男人,我很高兴。看来德国还没有受到女权运动太大的影响,这可是一件好事。”

  “好啦,好啦,”他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你刚才说的是谁呀?”

  “意大利人。丹特·斯卡皮瑞托。”

  曼弗雷德发出一声尖叫,“啊哈,是个怪物。狂徒一个。我有个朋友早些年曾与他共过事。天哪,你真的加盟进去了!”

  不过萨拉已是充耳不闻了。她正在构思一笔交易。她说了声再见后,便接通了巴黎银行的线路。约翰尼·麦克德莫特马上提起了电话。

  “约翰尼,问一下你那里美元兑马克的现货价,以1OO计①?”

  ①英文原文one hundred在外汇交易市场是百万位上的数字,指的是one hundredmillion,即1亿。

  她的意思是说:“以1亿美元进行交易、两天之内结讫的美元对马克的汇率是多少?”她的言语在其他任何场合都会显得莫名其妙,但在交易厅里却司空见惯。交易员都属于精神分裂型的入物,有时会打来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有时又是一开口就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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