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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为什么不照?领衔主演和作者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是再理想不过的大好事啊!”《她》杂志的记者说,“二百万发行量!这对电影可是一次极好的宣传呀!”

  维克托·朗格也有同感。乌维·海兹曼也准这么认为,但没人去问他的意见。

  21

  阿妮塔耸了耸肩。她到这儿来毕竟不是为了动脑子的,而是为了执行命令。

  这时,桑雅·索娜浓妆艳抹、穿戴整齐地出现了。她出来的当儿正是阿妮塔把她的设备收拾停当的时候。

  “出什么事了?”她气愤地问。

  “不为您拍照了。”阿妮塔说,并用头向我这边示意。

  也许她说的是《她》?在有回音的走廊上,我听不清楚。

  可是,我现在对桑雅已有了彻底的了解。

  对她这个人已有了全面的了解。

  新闻界的这帮狗东西,总是给人带来不愉快。

  可这并不是我自己找的!

  我们离婚是在十二月的一个冰冷的日子里。

  可以说是在两年之问。

  一周之后的一月二日便是电影的首映式。

  这是新年伊始的第一件事。

  我不知道哪件事——不管是旧岁的事还是新年的事——更使我激动一些。两件事我都没有经历过。也许电影首映式更令人高兴一些。

  到新年的除夕之夜,我又将孤身一人,快乐地过年了。

  这样真好,这种快乐我要尽情地享受,年年如此才好。

  但眼下的问题是,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离婚呢?

  穿一套短套装?不好,这样会惹法官生气的,再说也不暖和。穿一件长及脚脖子的女佣裙,再配上体操鞋,表示恭顺与后悔?不,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穿上那件玫瑰色的傧相服,再戴上兜帽?不行,对这种场合有点太讲究了。

  我最后选了一套镶有金色纽扣的灰白色上衣,裙子及膝。这样搭配可使法官觉得温和适中,无论如何都会给人一种诚实可靠的印象。连帕拉也这样认为。

  “不怎么太时髦,但很适合这种场合。”她评论道,“完事后就把它扔掉算了!”

  “反正也不再穿了。”我说。

  帕拉的眼里充满了忧愁。她扯了扯我的领口说:“有人看您来了,想表示同情。尊敬的夫人现在能否抽点时间出来看看?阿尔玛·玛蒂尔在下面,她想向您表示祝贺。”

  我们走下楼去。

  “您的样子真棒!”

  “阿尔玛·玛蒂尔,您可是言过其实了!”

  阿尔玛·玛蒂尔站在走廊里,向我伸出了手臂。她亲切地拥抱了我,在我的两个面颊上各吻了一下。

  “亲爱的,您就要打离婚官司了!”

  “是埃诺在打官司,”我说,“我对离婚的事一窍不通!”

  “我要不要向您透露个秘密?这次是埃诺所经手的第一千件离婚案子!”

  帕拉和我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可思议!”

  “应该通知新闻界!”

  “是的,应该通知他们,您不这样认为吗?”

  阿尔玛·玛蒂尔非常激动。

  她还把埃诺的一块刚熨过的手绢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让我哭的时候用。

  我吻了吻帕拉和孩子,又吻了吻阿尔玛·玛蒂尔,就告别了。

  “祝我成功吧。我爱你们!”

  然后我又赶快跑了一趟厕所,因为我太激动了。

  这是埃诺的第一千件离婚案!

  这对他是一个何等重要的日子呀!我要不要穿那件橘红色的短套装呢?要不要稍微露一露腿?不,这是在贿赂官员呢!

  天啊,我是多么的激动呀!

  半小时以后,我穿着结实耐用的系带皮鞋,同埃诺一起快步穿过法庭中像峡谷一样冰冷的大厅。埃诺穿着他那件长制服,上楼梯时拖在身后,那样子就好像是连环画中那位查理·布朗拖着他的罩衣一样。

  我的天呀,我是多么激动啊!四周都站着生活中失败的人。他们在等待着判决,在等待着一条生活的出路或命运的方向。他们的命运被人为地操纵着!每天在这儿要上演多少命运的悲剧啊!

  这些失败者的律师个个都懒洋洋地靠在大厅的某个地方,黑色的制服随便地搭在胳膊上,抽着烟,在给他们的委托人下着最后的指示。我猜不出这样一些律师在最后一秒钟还能为他们沮丧的委托人的人生道路指点些什么。大概会说:您坐下,坐直,不要抠鼻孔,不要说话,问您时也不要说话。不要扯您的假发,别嚼口香糖,不要反驳,自己别失去理智!您既不要骂对方,也不要骂律师,更不要骂法官!要是您一定想哭,那就哭,但要小声!您带手绢了吗?给您,用我的手绢,我把它记到您的账上就行了。

  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离婚!我该说什么呢?说我以法律的名义发誓?说我再不重犯吗?是的,这我要说,而且要痛哭流涕。天啊,我当时真是后悔极了!我小心地摸了摸口袋里熨好的布手绢。

  好不容易我们才来到审判厅前。

  威尔·格罗斯已经同他的律师站在了走廊上,两个人正在密谋。当他们看到我们时就停止了窃窃私语。

  “你好,哈特温。”埃诺和蔼地和对方的律师打了个招呼,并握了握他的手。

  威尔·格罗斯望着地板,他脸色苍白。可怜的家伙。

  离婚判决就发生在电影首映式的前一周。一切都是因为我坚持才这样的。我真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鼓励鼓励他。但埃诺不许我同对方过分热乎。

  “喂,埃诺,你这老兄,”一位名叫哈特温的满头灰发的瘦削男人向埃诺打招呼,“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洗桑拿浴?”

  这句寒暄的话从教育学的角度来说极其重要,因为这样一来,叫人无法忍受的紧张气氛就消除了。

  我们互相握了握手。我也握了握所有法庭服务人员和速记员的手,还把手伸给了四周站着的打离婚官司的人及其律师,还真花了我不少时间呢。我真想也握握正拿着拖把走过来的女清洁工的手,但她对此似乎毫无兴趣。

  威尔·格罗斯去了厕所,我觉得这举动真令人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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