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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轰隆……轰隆……轰隆……

  漫天弹幕火网在不断爆炸,烈焰满天,向河流、大教堂以及克里姆林宫泻下光怪陆离的华采。在大炮轰鸣间歇时,他开始说话。“关于你爸爸我很难过,帕姆,十分难过。你收到我的信吗?”

  “没有。你是否收到过我的信?”

  轰隆……

  “只收到过你从华盛顿寄给我的那一封,说你已经订婚,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还写过一封,一封长信,寄到‘诺思安普敦号’。”

  轰隆……

  “那封信我没收到。”

  礼炮轰鸣不已,最后终于停息。火焰熄灭后在星星底下留下朵朵黑烟。在这突如其来的静寂中,外面河堤上发出卡嗒卡嗒的响声。“啊呀,是弹片掉下来啦!”传来大使响亮的声音。“快离开窗子,每个人!”

  灯亮时,那个航空兵将军站在帕格身旁。瘦长的个子,淡黄卷曲的头发有点像勃纳-沃克,脸上浮现出使人不愉快的冷酷神情。“慷慨的高射炮火表演,”他说,“可惜他们提供有用的情报时不那样慷慨。”

  帕格把他介绍给帕米拉。这位将军马上显得快活一些了。“太好了!三个星期之前我在新德里还跟邓肯·勃纳-沃克呆在一起。他刚听说你要来,高兴极了。现在我知道他是为什么高兴了。”

  她嫣然一笑。“他好吗?”

  “还好。不过那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战区,那个中国—缅甸—印度战区。帕格,我们还是回去研究那些地图吧。我现在去告别一声。”

  “是的,先生。”

  将军走开了。帕格对她说:“很抱歉,我得陪着他,帕姆。我正忙于为租借飞机安排飞进来的航线。后天我们什么时候再碰一次头行吗?”

  她把关于库尔斯克之行的消息告诉他。他的脸沉了下来,这使她感到有点高兴。“整整一个星期,是吗?太不巧了。”

  “在华盛顿我见到你的太太。你收到她的信吗?”

  “哦,是的,她常来信。她似乎过得不错。她看起来怎样?”

  “好极了。她要我告诉你,拜伦已经晋升为他那艘潜艇的副艇长了。”

  “副艇长!”他耸起浓浓的眉毛。和他的头发一样,他的眉毛现在更灰白了,他的脸色也更阴沉了。“怪事。他资历很浅,还是个后备军官。”

  “你那位将军看样子要走了。”

  “我看也是。”

  他友好地和她握别。她想紧紧握住他的手,用行动来表示语言难以表达的情怀。但在如此不称心的情况下会见,即使这样做也会显得是对勃纳-沃克的不忠,有点对不起他。呀,遭透了,她心想。遭透了,遭透了,糟透了!

  “那好,一星期后再见,”他说,“如果到那时我还在市内的话。到目前为止,我没什么安排好的工作。”

  “好,好。我们要谈的事情多着呢。”

  “对。回来后打电话给我,帕姆。”

  一个星期后她就给美国大使馆挂电话,她刚回到大都会旅馆的套间不过几分钟。她不惜浪费租金一直保留下这套房间。她确信他一定又离开了莫斯科,他们之间那种两地相思的局面只能继续下去;这次绕道莫斯科之行看样子注定要以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告终。但他在使馆里,而且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你好,帕姆,一路上顺利吗?”

  “可怕极了,少了个韬基就没意思了,帕格。而且看到那些毁灭了的城市、击毁了的坦克,到处都是发臭的德军尸体,我就感到恶心。俄国妇女和儿童吊在绞架上的照片使我厌恶。这场疯狂可耻的战争我实在受不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怎样?”

  “菲利普·鲁尔有没有打电话给你说今天晚上的事?”

  “鲁尔?”他的声音一下瘪了下去,“他没告诉我。”

  她赶紧说:“他要给你电话的。他妻子回来了。今天是她生日。他要在我的套间里为她举行宴会。我这个套间大极了,而且是他想法子给我弄到的。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他。客人里面有一些记者、几个大使馆的人、她的芭蕾舞同事,那一类人。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我愿意脱身出来和你在别的地方会面。”

  “不行,帕米拉。红军正要为我那位将军举行告别宴会。事实上,也在大都会旅馆。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太好了。”

  “那可得走着瞧。俄国人起草文件的手法高明,会写出超现实主义的杰作。同时,还有这次大吃大喝的欢宴庆祝,无论如何我脱不了身,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真该死,”帕米拉说,“唉呀,混蛋透顶。”

  他轻声一笑。“帕姆,听起来你倒真像个记者。”

  “你真不知道我说起话来能有多像。好吧!明天再说。”

  鲁尔的妻子漂亮得叫人没法相信:十全十美的鹅蛋脸,明如秋水的蓝色大眼睛,浓密的黄头发,饱满匀称的双手和双臂。她坐在角落里,很少说话也不走动,不露笑容。套间里挤满了人,乐声大作,客人们吃喝跳舞,但没有真正欢乐的气氛,也许是因为过生日的姑娘是如此惹人注目地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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