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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斯特鲁契柯夫依然我行我素:吃得很多,为一件小事而开怀大笑;嗜好谈论女性。每当这时他总显得既爱女性又恨女性,尤其对后方的女性不知何故特别仇视。

  密列西耶夫不能忍受斯特鲁契柯夫的这些言谈。听着斯特鲁契柯夫的言谈,他的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他与奥丽雅或者与那位气象站的可笑的女兵之间的历历往事。那位姑娘,据团里的人说,用枪托把机场勤务营里的一个拼命追求她的司务长赶出了她的小屋,火得差点用枪毙了他。所以阿列克谢认为,斯特鲁契柯夫是在诽谤她们。一次,少校发表了一通老生常谈,最后用口头禅说道:“女人都是这德性。”说他随便同谁发生情爱不过是“举手之劳”。密列西耶夫阴沉沉地听完之后,忍无可忍了。

  “随便哪一个吗?”他问,牙齿咬得咯咯响,险也气得发白。

  “是的。”少校没有在意地应道。

  这时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进来了。她大吃一惊,因为她看到病人们的脸色非常紧张。

  “怎么啦?”她问,下意识地把一绺头发塞到头巾里去。

  “我们在谈论生活。小护土,我们像群老年人,就是聊聊天。”少校满面红光,对她一笑。

  “同这一个也是吗?”护士出去后,密列西耶夫恶狠狠地问。

  “怎么,她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是吗!”

  “不许乱说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葛沃兹捷夫厉声说,“我们有一位老人称她是苏维埃的天使。”

  “谁敢打赌,怎么样?”

  “打赌?”密列西耶夫大叫一声,那双茨冈人的眼里放出凶狠的光,“赌什么?”

  “随便嘛,赌命也行啊,就像以前的军官那样:你赢了呢,你就向我开枪;我赢了呢,我就朝你开枪。”斯特鲁契柯夫笑着,竭力想把这些变成笑话来说。

  “这样赌:要是你赢了你就唾我的脸。你可别变了,你是苏维埃指挥官。”阿列克谢狠狠地瞪了斯特鲁契柯夫一眼,“不过,你小心点,可别说我唾了你!”

  “不赌就不赌呗,算了吧。你发火干嘛。你瞧你呀!年轻人,不赌我也会证明给你看的,也不值得为她发脾气呀。”

  从这天起,斯特鲁契何夫开始从各方面关心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用笑话逼她高兴——他可是个说笑逗乐的高手。飞行员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都不情愿告诉别人自己的过去。然而斯特鲁契柯夫却违反了这条规矩。他向她说起他生活中生动有趣的种种故事,甚至还唉声叹气,暗示自己家庭的某种不幸,暗示自己痛苦的孤独。病房的人都知道他还是个单身汉,谈不上什么特别的家庭不幸。

  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的确不愿将他另眼相待,有时坐在他的床边。听他讲空中飞行的故事。他仿佛是说得出了神,不知不觉握住了她的手,而她也没有把一P缩回去。密列西耶夫怒火中烧。整个病房都对斯特鲁契柯夫充满恼怒。而斯特鲁契柯夫也不让步,似乎真的与他们押了赌注。大家郑重其事地警告斯特鲁契柯夫,让他放弃这个不光彩的游戏。正当全室决定准备于预这件事的时候,事件却突然急转直下了。

  一天晚上,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值班。闲来无事,她来到四十二号病房,只想与大家聊聊天。她的伤员们为此特别喜欢她。少校信口编了一则故事,她就在他床边坐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不得而知了。大家只听见一声响动,回头看见她猛地跳起来。她两道黑眉紧皱,两颊涨得通红,愤怒地望着窘迫不安,甚至惊慌失措的斯特鲁契柯夫:

  “少校同志,如果您不是一个病人,而我又不是个护士,那我真的要搧您一个嘴巴。”

  “您怎么啦,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我又不想……再说,您想想吧,这有什么关系……”

  “哼,有什么关系!”她望着他的目光已经不是愤怒,而是鄙视了,“现在就当着这些同志们的面,我请您不要来找我的麻烦,除非您有事,除非需要治疗。同志们,晚安。”

  于是她就迈着与平日不同的重重的步子走了,似乎她要竭力保持镇静。

  病房里静了一瞬,接着就听见阿列克谢幸灾乐祸的笑声。大家纷纷指责少校。

  “怎么样,唾谁呢?”

  密列西耶夫两眼发光、彬彬有礼地试探道:

  “少校同志,请允许我现在就唾,还是……等一等呢?”

  斯特鲁契柯夫懊丧地坐着,他并不服输,用不大自信的语调说道:

  “嗯,进攻被击退了。没关系。还可以再来嘛。”

  他一声不吭地躺到深夜,轻声吹着口哨,有时出声地自言自语:“嗯……”

  这件事情发生不久,康斯坦丁·库库什金就出院了。出院时他毫无感受,道别时宣称说医院让他烦透了。他随随便便地与人道别,只是一再叮嘱密列西耶夫和护士,若有他母亲的来信,务请转寄到他的团队,并且要妥善保管,不要丢失。

  “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情况,他们怎么欢迎你的。”临别时密列西耶夫说道。

  “凭什么给你写信呀?你跟我有什么相干呀?我才不写呢,纸部糟踏了,——反正你又不会回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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