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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Chapter9

  “你可以把那句话收回去,小子!”

  我给塞西尔·雅各布韵这个命令标志着杰姆和我开始了一段不愉快的日子。我已经握紧拳头,就要打出去了。阿迪克斯警告过我,要是再听说我和别人打架,就要打我的屁股。我已经这么大了,不该再干那些小孩子们干的事,还说我越快学会克制自己,就越会使大家都少点麻烦。可是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些嘱咐。

  是塞西尔·雅各布使我忘记的。前天他在学校公开宣布斯各特·芬奇的爸爸为黑鬼们辩护。我否认了这点,但我告诉了杰姆。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意思。”杰姆说,“问阿迪克斯,他会告诉你的。”

  “你为黑鬼们辩护吗,阿迪克斯?”那天晚上我问他。

  “当然啦。不要叫黑鬼,斯各特,那样叫是粗鄙的。”

  “学校里都是这么叫的。”

  “但从现在起,这么叫的人中就可以少你一个。”

  “如果你不想让我这样叫,为什么还要送我上学呢?”

  爸爸很和蔼地看着我,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尽管我们已经相互妥协,可是从我第一天尝到上学的滋味起,我一直在变换手法,争取不上学。九月份一开始就使我情绪一阵阵低落,头也昏,胃也有点痛。我甚至还出五分钱的镍币,让雷切尔小姐家厨师的儿子同意我用脑袋磨擦他的脑袋。他有一块很大的金钱癣,但我并没传染上。

  但是,我还为另一件事担心。“所有的律师都为黑……黑人辩护吗,阿迪克斯?”

  “当然,都这样做,斯各梅。”

  “那为什么塞西尔说你为黑鬼辩护呢?他说起来好象你在干违法的事似的。”

  阿迪克斯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为一个黑人辩护罢了——他叫汤姆·鲁宾逊,住在镇上的垃圾场那边那闻小屋里。他是卡尔珀尼亚那个教会组织中的成员之一,卡尔珀尼亚很了解他们家,她说他们是安分守己的人。斯各特,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我能告诉你的是,最近镇上有些议论,说我不该出力为黑人辩护。这是个特殊的案子——夏季开庭期以前不会审判的。约翰·泰勒挺好,同意延期审判……”

  “要是不该为他辩护,为什么你还这样做昵?”

  “有几点理由,”阿迪克斯说,“主要理由是,假如我不这样做,在镇上我将抬不起头,在立法机关就不能代表这个县,我甚至不能要求你或者杰姆别再做某种事了。”

  “你是说要是你不为那个人辩护,我和杰姆就可以不听你的话了吗?”

  “大概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我再不能要求你们听我的话了。斯各特,这种工作酌性质决定了每一个律师在他的一生中总要办一个影响到他本人的案子。我想,这个就是我的案子。在学校你可能会听到一些关于这件事的不堪入耳的议论,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为我做一件事:这就是抬起头来,放下拳头。不管谁对你说什么,也不要生气,换个方法,用你的脑袋和别人斗……你的脑袋尽管在学习上不大灵,在这方面还是个好脑袋。”

  “阿迪克斯,我们会赢吗?”

  “不,乖孩子。”

  “那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我们不能因为一百年前失败过就不再争取胜利了。”阿迪克斯说。

  “你说话有点象堂哥艾克·芬奇。”我说。艾克·芬奇是梅科姆县活下来的唯一的南部联盟的老兵。他留着胡德将军式的胡子,对此他总吹个不停。每年阿迪克斯要带杰姆和我至少去他家玩一次,而每次我都得和他亲嘴,简直太可怕了。我和杰姆总是恭恭敬敬地听阿迪克斯和艾克重新讲述战争时的故事。“跟你说,阿迪克斯,”艾克常常说,“我们败就败在密苏里妥协案,但是,如果我要再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我会象以前一样,一步一步走到那儿,再一步一步地退回来。再说,这次该轮到我们打败他们了……到1864年,被人叫作‘石墙’的杰克生将军回来时——请原谅,年轻人,他这个绰号‘蓝光老人’的人当时已在天堂,愿上帝让这位伟人安息吧……”

  “过来,斯各特。”阿迪克斯说。我爬到他的膝上,把头伸到他的下巴下面。他用手搂着我轻轻地摇着。“这次不同了,”他说,“这次我们不是和北方佬打仗,而是和朋友较量。但是记住这一点,不管事情变得对我们多么不利,他们仍然是我们的朋友,这里仍是我们的家。”

  脑子里记着这一点,我第二天在学校院子里遇见了塞西尔·雅各布:“你准备把那句话收回去吗,小子?”

  “我不收回去,你敢把我怎么样?”他叫着说,“我们家的人说你爸爸给我们丢脸,那个黑鬼应该被吊死在储水罐上!”

  我的拳头对准他别要打出去,突然记起了阿迪克斯的话,我放下拳头走开了。身后传来了“斯各特是个胆小鬼”的喊声。这是我第一次不战而退。

  不管怎么说,如果我打了塞西尔·雅各布,我就辜负了阿迪克斯的教诲。阿迪克斯很少要求我和杰姆为他做事。为了他,我可以忍受别人喊我胆小鬼。因为记住了阿迪克斯的话,我觉得挺自豪的。我只自豪了三个星期。圣诞节到了,灾难降临了。

  我和杰姆都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待圣诞节。好的一面是圣诞树和杰克·芬奇叔叔。每年圣诞节的前一天,我们都去梅科姆站接杰克叔叔,然后他跟我们一道度过一个星期。

  向上抛硬币,接落下时的正反面作出抉择的方法,反映了亚历山德拉姑妈和弗朗西斯的不妥睇的特点。

  我想应该把亚历山德拉姑妈的丈夫,吉米姑父也算在内,但我长这么大,他从没跟我说过话,只有一次他说了句:“下来,不要爬栅栏。”我从不觉得有必要注意他,亚历山德拉姑妈也是这样想的。很久以前,由于友谊的进发,姑妈和吉米姑父生了个男孩,取名亨利。亨利刚够年龄就离开家里,结了婚,生了弗朗西斯。亨利和他妻子每年圣诞节把弗朗西斯放在爷爷奶奶家里,而他们自己则去寻欢作乐。

  无论怎样叹气,阿迪克斯也不会让我们在家里过圣诞节的。在我的记忆中,每年圣诞节我们都去芬奇庄园。姑妈是个好厨师,这倒是弥补了被迫和弗朗西斯一道过节的烦恼。他比我大一岁,我的原则是回避他,因为我不赞成的他都欣赏,而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他都讨厌。

  亚历山德拉姑妈是阿迪克斯的妹妹,但是杰姆跟我说过小孩出生时有被人调换的现象。我肯定她生下来时被人掉了包,我爷爷奶奶得到的是克劳福德家的后裔而不是芬奇家的。律师和法官对于山脉似乎老是有些神秘的概念,要是当年我也有他们那些概念的话,我会把亚历山德拉姑妈比作埃非尔士峰了——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她一直冷冰冰地矗立在那儿,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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