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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我们明白了为什么。耶辆旧的救火车水箱冻住了,发动不起来,正由一群人从镇上推过来。当那些人把水管套在消防龙头上时,水管被冲爆了,水向上直射,水管丁当一声落在地上。

  “天啊,杰姆……”

  杰姆伸出手搂住我。“别叫,斯各特,”他说,“还没到担心的时候,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梅科姆镇上所有的男子,身上穿得五花八门的,有的穿着外衣,有的穿着内衣,他们都在从莫迪小姐家往外搬家具,搬出来都放在街对面的一块空地上。我看见阿迪克斯背着莫迪小姐的笨重的橡木摇椅,我觉得他抢救她最珍惜的东西,是明智的。

  有时候我们听到喊声。这时,艾弗里先生的面孔在楼上的窗口出现了。他把床垫从窗口推下街来,然后扔下家具,直到有人喊他:“快从那儿下来,迪克!楼梯要塌了!快离开那儿,艾弗里先生!”

  艾弗里先生开始从窗口向外爬。

  “斯各特,他被卡住了……”杰姆急促地说,“哎呀,天啊……”

  艾弗里先生给死死地卡住了。我把头埋在杰姆的胳膊下不敢抬头看,直到杰姆喊:“出来了,斯各特!他没事!”

  我抬起头,看见艾弗里先生正穿过楼上的走廊。他一抬脚跨过栏杆,顺着柱子往下滑,突然,他手一松摔了下来,大叫一声掉在莫迪小姐家的灌木丛中。

  接着我看到人们开始从莫迪小姐的房子往后退,人们朝我们移过来。他们不再抢救家具了。火已上了二楼,火舌正向屋顶舔去。黑越越的窗框映衬着鲜艳的橘色火球。

  “杰姆,看上去象个大南瓜。”

  “斯各特,看!”

  我们家和雷切尔小姐家的房子上浓烟滚滚而过,就象蒸腾大雾滚过河岸。人们开始朝这边拽水管。在我们身后,从阿波兹维尔开来的救火车呼啸着开过拐弯处,停在我家屋前。

  “那本书……”我说。

  “什么?”杰姆问。

  “那本《托姆·斯威夫特》,那不是我的,是迪尔的……”

  “别急,斯各特,还没到急的时候。”杰姆说。他用手一指,“看那边。”

  阿迪克斯站在一群人中,两手揣在口袋里,好象在看足球赛似的。莫迪小姐站在他身旁。

  “看那边,他都没着急。”杰姆说。

  “他怎么不到餍顶上去?”

  “他年纪大了,那样做会摔死的。”

  “你看,我们应该要他把我们的东西搬出来吗?”

  “我们别去打扰他,他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杰姆说。

  从阿波兹维尔来的救火车开始往我家的房上喷水。有卟人站在屋顶上指挥若哪儿最需要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阴阳人变黑,然后垮掉了。莫迪小姐的太阳帽还扣在那堆土上,可我没看见那把剪刀。在我们这几家之间的热浪中,救火的人早就脱去了外衣和浴衣,他们忙碌着,睡衣塞进裤腰里,可我站在那儿却渐渐地感到冷得发抖。杰姆想帮我暖和暖和,可他的手不大起作用。我推开他的胳膊,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搂住肩膀。我跳了一会儿,脚才有了知觉。

  又来了辆救火车,停在斯蒂芬尼·克劳福德小姐门前。有水管,可是没有消防龙头了。救火的人企图用手提灭火器灭掉房子上的火。

  莫迪小姐的铁皮屋顶止住了火苗。随着一阵呼啸,房子倒塌了。满地都是火苗,随后便是一阵阵毯子的扑打声。人们在邻近的房顶上拍打火星和烧着了的一块块的木头。

  一直到天亮,人们才渐渐离去,先是一个个走开,后来是成群地离去。他们把梅科姆的救火车推回镇上,从阿波兹维尔来的车回去了,第三辆车留了下来。第二天,我们才知道这辆车是从六十英里以外的克拉克渡口开来的。

  我和杰姆走到街对面。莫迪小姐呆呆地看着院子里还在冒烟的黑洞。阿迪克斯向我们摇摇头,意思是莫迪小姐现在不想说话。他搂着我俩的肩膀,穿过街道,把我俩领回家。他说莫迪小姐暂时会和斯蒂芬尼小姐住在一块儿。

  “谁要热巧克力吗?”爸爸问。当爸爸在厨房的炉子里生起一炉火时,我打了个冷颤。

  喝可可茶时,我发现阿迪克斯在看着我,先是好奇地看着,后来变得严肃起来。“我想我告诉了你和杰姆,要你们站在那儿别动。”

  “是啊,我们是没动。我们站在……”

  “那么这是谁的毯子?”

  “毯子?”

  “是的,小姐,毯子。这不是我们家的。”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披在身上的一条棕色的羊毛毯子,象印第安女人似的。

  “阿迪克斯,我不知道,爸爸……我……”

  我朝杰姆看去,希望他能解答,但杰姆比我还迷惑不解。他说他不知道毯子怎么到我身上来的,说我们是按阿迪克斯的要求办的。我们站在拉德利家的大门口,离大家远远的,我们站在那儿一步都没动……杰姆住了口。

  “内森先生当时在火场上。”他含糊不清地又说起来,“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他当时正在拖床垫……阿迪克斯,我发誓……”

  “行了,孩子,”阿迪克斯稍微笑了笑,“看来梅科姆镇上的人今晚上都出来了,只是出来的方式不同。杰姆,我想食品室里有些包装纸,去拿来,我们……”

  “阿迪克斯,不,爸爸!”

  杰姆好象发疯了似的。他把我们的秘密一古脑儿全都倒了出来。他不怕受处分,也完全把我置之度外。他一点都没保留,什么树洞啦,裤子啦,全都说了。

  “……内森先生把树洞里塞进水泥是为了不让我们再找到东西……我想,正如大伙说的那样,他有砦古怪,但我向上帝发誓,他从没伤过我们,从没害过我们。那天晚上他本来可以把找打死,可相反,他却帮我补了裤子……他真的从没害过我们,阿迪克斯。”

  阿迪克斯说:“好了,孩子。”他说得那样和气,我这才松了口气。很明显,他根本没听杰姆在说什么,因为阿迪克斯只说了句:“你说得对,这件事和毯子的事只有我们知道就行了。可能有一天,斯各特可以向他表示谢意,谢他把毯子披在她肩上。”

  “谢谢谁?”我问。

  “布·拉德利。你光顾看火去了,他把毯子披在你身上,你都没注意。”

  我的五脏六腑顿时象变成了一滩水似的。杰姆拿着毯子朝我走过来时,我差点呕出来。他说,“布·拉德利……溜出房间……转过弯……偷偷走过来,这样走的。”

  阿迪克斯冷冷地说:“不要因为这个而洋洋得意,再去干那些自以为荣耀的事,杰里米。”

  杰姆不高兴了。“我又不会去惹他。”我注意到他眼里刚刚出现的进行新的冒险的光芒消失了。“想一想,新各特,”他说,“当时你只要转过身,就看见他了。”

  卡尔珀尼亚中午才把我们喊醒。阿迪克斯已经说了,我们那天用不着上学,一晚上没睡觉,上学也学不了什么。卡尔珀尼亚叫我们把前院打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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