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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对,说的也是。”二号女婿又这么说(他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到底是谁结婚啊?”茱丝婷大叫,“是我耶!所以由我决定。”

  “好吧!”你以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天使般的耐心说,“那你比较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下子,你感觉到天使已经快要带着你的耐心飞了,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黑茸茸的魔鬼。幸好,莉莉贝儿出声了,而语气又是难得的羞怯:

  “我可以请我的老姐妹们来吗?当然,我是说还没死的那些。”

  “还有我从前的几个军中战友呢?”朱尔爷爷问道。

  “当然可以了!”你愉快地回答,“还有,我决定了,这次不是办结婚喜宴,而是来一次‘大清仓’。”

  “一次什么?”家里的几口人都叫了起来。

  “清仓。大清仓。这是P伯爵夫人教我的。听说在上流社会中,来一次‘大清仓’就是邀请所有应该邀请的人,或者是我们希望受邀的对象来参加宴会。所以呢,邀请吧!尽量邀请吧!我这一辈子可不会再清第二次仓了。”

  你竟如此大意!你的小家庭的所有成员都开始满腔热忱地清起了仓。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了:大女儿的两百位知心好友(“女儿啊,你真的有两百个‘知心好友’吗?”);巴黎所有的牙医,那是二号女婿的朋友;艺术学院的全体师生(小亲亲坚持要邀请的);老公当兵时交的死党和所有的作家;莉莉贝儿所主持的“圣布兰河女教友协会”,以及她桥牌俱乐部的所有会员;圣女贞德的半数军官;还有你的姐妹们(这是当然的嘛!……),还有亲戚(你差点就把他们给忘了)。

  当你打电话告知P伯爵夫人这个好消息时,她却伤心地说她不得不取消你以及你那千名宾客的预约。

  因为她古堡里的老旧水管突然破了,修理起来至少要三个月。你一听都呆住了。你总不能叫客人混在忙碌的工人群里,噗通,噗通地跳进淹满了水的大厅参加宴会吧?除非预先通知这是泳衣婚礼。不过,这样一来,一定会惹得所有尺寸超过四十的女人——也就是大多数的女人——不高兴。面对惊慌失措的你,P伯爵夫人便建议去找她的一个亲戚S男爵夫人。她说男爵夫人也跟她一样,经常承办一些大宴会,以便筹措重建马厩(她打算重新装满成下午茶店)的经费,还说你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这位夫人。

  S男爵夫人的古老宅邸也同样十分豪华壮观,两道雄伟的侧翼环抱着路易十四风格的主体建筑。其中一侧,已经预约了另一场婚礼,不过“庭园那么大,你们绝对不会互相干扰的”,你的贵族女主人信誓旦旦地说。

  你(也不管价钱)立刻答应下来。然后你便开始紧张了:婚礼只剩下一个礼拜。

  此时突然来了点小小的插曲。当小孩子们得知了母亲不打算穿传统的白色婚纱礼服,也不戴白色头纱和(白色的)橙花冠时,个个既沮丧又气愤。不穿白纱的新娘,根本就不是真的新娘嘛!

  “我都已经三十七岁,而且又有三个小孩了!”大女儿气呼呼地反驳道,“我才不想把自己装成年轻清纯的处女。我在我店里挑了一件红色丝质套装,下半身是开高叉的长裙。”

  “太美了!”二号女婿大叫,他人还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你总该会穿蓝色袜带吧?”未来的婆婆大人问道,声音因过度忧虑而微微颤抖,“在我们老家,这个传统是会带来好运的。”

  你连忙踩了茱丝婷一脚,及时堵住了她的嘴,以免她冒出:“你别做梦了,老太婆!”这类的话来。

  “当然会了,亲家母。而且等新郎新娘到达的时候,两旁的乐队还会演奏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呢。”你兴高采烈地说。

  “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呀!”大女儿发出哀鸣。

  “我不管它流不流行!”你发作道,“我就是喜欢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每次听,我都感动得想哭。你要是不演奏我的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我马上就不管你的婚礼。”

  茱丝婷苍白着脸说:

  “OK!……你的《结婚进行曲》没问题!不过,礼车是装饰了鲜花和白丝带的黑色劳斯莱斯,没错吧?”

  “这本来就说好了的。”

  “……那我可不可以请我的母亲(也就是你)不要穿她那一千零一件又丑又俗的紧身裤,也请我的妹妹(也就是小亲亲)别穿她那件难看得要命的吉普赛滚边裙?”

  你答应了。

  “你说得对。我会裹一件非洲长袍。”

  “我呢,”小亲亲笑道,“就不穿内衣,只套一张透明的浴帘。今年大流行呢!

  未来的公婆大人还不太习惯你们这种周日家庭式的玩笑,不由得张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未来的公公大人甚至有点惊吓过度。

  你赶紧安慰这对可怜的老人家,其实你已经向一家高级服装店订购了一套中国绉纱材质的粉红色套装,而小亲亲(亦即女方证婚人)也有一件端庄得体的洋装——是前面!后面则是露背,整个背在屁股中央消失不见。

  “你会戴宽边帽吗?”未来的婆婆大人问道。她好像对服装的问题很在意。

  “我不让她戴。”老公说,“我太太戴帽子的样子很蠢。”

  “才不会!”你气愤地尖叫,“我戴白色的史泰森阔边高顶帽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你该不是想打扮成美国西部女牛仔的样子,参加你女儿的婚礼吧?”

  “如果加个面纱,再加一个天鹅绒的大蝴蝶结,一定不错。”你幻想着。

  “妈,拜托一下,这个自从一九三o年之后就不流行了!”

  “我就打算戴面纱。”未来的婆婆大人冷冷地说(嘴唇仍紧抿着),“还要在天鹅绒帽子边缘别一只漂亮的蜂鸟。”

  “那一定美极了!”你很用力地喊着,一边以威胁的眼光,扫射身边那几个眼看就要捧腹大笑的粗鲁家人。

  你很快地转换了话题:

  “我们的喜帖要怎么写?”

  一时间,大伙儿都吵闹了起来。每个人都想占到好位置,包括未来的公公大人也不例外,他还拾出了他的一级教育勋章。不过你也不甘示弱,立即以杰出农业人士勋章予以反击(酷多了吧?),使他不敢再做声。

  问题是每个人的姓都不一样,而且贝诺瓦也不愿意被称作马帝亚和艾蜜莉的继父,他柔声地说:“我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父亲。”最后好不容易在写干了两只笔,用光了一叠纸之后,你们一致通过(除了未来的公公大人那一票,因为他还在为自己一级教育勋章惨遭滑铁卢一事而生气)的内容,大致如下:

  我们的父母亲茱丝婷与贝诺瓦终于决定结为连理

  谨订于×月×日举行盛大的欢庆喜宴

  敬请

  光临

  马帝亚、艾蜜莉和阿提拉鞠躬

  婚礼前的几天,时间过得飞快,你整个人好像被卷入了一阵旋风中,甚至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会马上被大女儿忧心忡忡的声音给吵醒:

  “你有没有把摄影师忘了?”

  “什么摄影师?”你半睡半醒地嘟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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