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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之后,他看到大量的油脂黑烟冒向开阔的天空,这样的浓烟等于是一项指标,指出席格威治的人烟,邓巴中尉突然明白,他不该这么做,他不该燃起火焰,这种行为不啻是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放出熊熊火光一样。

  有人士循着黑烟而来,最有可能的人,是印第安人了。

  3

  邓巴中尉坐在小屋前面,审视地平线各方向,直到天色昏暗为止。

  没有人来。

  他松了一口气,不过在一整个下午的紧张观察中,他准备了来福枪和其他武器。孤独感更深了,“被放逐”这个字眼溜进他心底,使他感到不寒而栗。但是,这是一个正确的字眼,他知道在未来,他会有一段时间,是自己一个人的,在内心深处,他虽然喜欢孤独,但是并不是被放逐,和提马斯一同前来的喜悦感,完全没有了。

  他确实感到孤独被抛弃。

  草草用过晚餐后,他开始书写第一天的报告。邓巴中尉是一个很好的作家,因此他比别的士兵担任更多的文书工作,趁着还有一些天光时,他记录下席格威治营地的第一天。

  一八六三年四月十二日

  我发现席格成治营地里空无一人,这个地方已被废弃了一段时间,如果在我来临前,此地曾有过部队,也在不久前离开了。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席格威治是我的岗位,但是我却没有人可以报到,唯有离开才能连络,但是,我不想离开岗位。

  补给品十分充足。

  我分配自己任务,保护补给室,然而却不知是否会有人来抢夺。

  边疆非常平静。

  美国,约翰·邓巴中尉

  这一个晚上,在临睡前,他想到遮阳篷。他要为小屋架一个遮阳篷,就架在门口入口处上面,白天阳光直射,小屋里的热力令人难耐一如果有遮阳篷,那么,他可以在底下休息或工作。他要为席格威治增加一些工作。

  另外可以做的是窗户,从草皮墙上开出一扇窗,会使得屋子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还要做的是,缩小畜栏,或许,补给室里的材料,可以使他盖出其他的建筑物。

  在种种的未来计划中,邓巴入睡,他睡得很沉,并且做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宾州的医院里,医生群集在他床边,其中六个的白袍子,因为“其他手术”而沾染了血液。

  他们在讨论如何切除邓巴中尉的腿,应该由膝盖,还是由脚踝较好?邓巴恐怖地张大眼看他们,他们不管邓巴,讨论变得十分激烈,最后竟然打了起来。

  他们用手术切除下来的四肢打架,被他们切除肢体的病人,见到医生拿着他们的肢体追打奔跑纷纷从床上跳了下来。

  邓巴在混乱中逃跑,他跑出医院大门,来到一处青草地。

  没想到这个青草地上,遍布着联军的尸体,当他跑进去时,所有的尸体坐了起来,并且举枪瞄准他。

  他的手中也有枪,他在尸体还没有能够扣扳机之前,一一射中尸体,由于动作快又准,每一颗子弹都射中尸体头颅,它们一一爆裂,这些头颅像一大排瓜果,端放在尸体肩上,等待他瞄准射击。

  很奇怪地,邓巴看到他自己,他穿着一身是血的医院衣服,走进尸体群中,尸体头颅在他经过时,纷纷飞溅爆裂。

  突然,尸体没有了,枪声也停止了。

  有人在他背后,用悦耳声音唤他。

  “甜心……甜心。”

  邓巴回过头。

  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奔跑的女人,这个妇人长得非常漂亮,有高颧骨、浓密头发、眼睛灵活有神充满热情,邓巴感觉到心跳加速,她只穿着一条男人的长裤,双脚沾满鲜血,朝他奔跑而来。

  由于这女人的脚,使他不自主地低头看自己的脚,他的脚已经没有了,一路上,他都是用骨头奔跑而来的。

  邓巴醒来了,震惊地坐直身体,他着急地翻找在床尾的脚,幸好,脚还在。

  然而他的毯子,已因为流汗而潮湿,他伸手到床底下,找到袋子,拿出一支烟,然后便踢开毯子,倚在枕头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待天亮。

  他知道这个梦的意义,梦境中的一些事,是事实,曾经发生过。

  譬如说,他的脚曾经受伤过,被手榴弹击中,因此在军医院中住过一段期间,医生曾经谈论过要切除他的脚,使他害怕而逃跑。他在半夜逃跑,病房里尽是其他伤患痛苦的呻吟,他溜下床,在脚上撒了消炎粉,厚厚地包上纱布后,便塞进靴子里。

  他从侧门出来,偷了一匹马,由于无处可去,他在天亮时,加入部队,那时候,他的脚伤又加一层,大脚趾受伤了。

  现在,他对自己微笑,为什么会回想起这些呢?

  当时,脚伤的痛苦,持续了两天,由于如此地痛,使他只想寻死,因此,一旦机会来临,他毫不犹豫地把握了。

  他所属的部队,和敌军在一处荒芜的战场上对峙,他们躲在一处低矮的石墙下,而敌军就在三百码处,由于彼此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已经对峙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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