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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国王没有来,神父也没有来,天又放晴了,阳光灿烂,布里蒙达和巴尔塔萨尔又开始焦急地等待。这时候神父来到了。他们听见外面响起骡子有力的蹄声,情况异常,这种牲畜不会如此狂奔,一定出了什么事,也许国王终于来参加大鸟起飞的壮举,但这样事先没有通知,王室的佣人们没有先来察看当地卫生情况以保证国王舒适,没有竖起牌楼,一定是别的事。确实是别的事。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风风火火地冲进仓库,他脸色灰白,没有一点血色,像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复活了,我们必须逃走,宗教裁判所正在搜捕我,他们要逮捕我,玻璃瓶在哪里;布里蒙达打开大木箱,扯出几件衣服,在这里;巴尔塔萨尔问,我们怎么办。

  神父浑身抖作一团,几乎站不稳了,布里蒙达过去扶住他,怎么办呢,巴尔塔萨尔又问道;神父大声喊,我们乘大鸟逃走,说完仿佛害怕了,指着大鸟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乘它逃走;逃到哪里呢;不知道,反正现在要逃离这里。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长时间相互看了一阵子;只能这样了,他说;走,她说。

  现在是下午两点,有许多工作要做,一分钟也不能耽搁,揭下房瓦,砍断屋顶盖板和扯不下来的椽木,但在此之前要在铁丝连接处放上坡滚球,打开上面的帆以便不让太阳光过早地照到机器上,把两千个意志转移到圆球体内,一千在这边,一千在那边,这样一边的拉力就不会比另一边大,否则就有在空中翻跟斗的危险,如果必须翻跟斗,那可能是出于我们尚预料不到的原因。

  工作很多,时间紧迫,巴尔塔萨尔已经上了房顶,正在揭房瓦,一边揭一边往下扔,仓库四周已有许多碎瓦片;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终于克服了垂头丧气的情绪,用微薄的力气往外拽较薄的屋顶板,橡木需要猛劲,他拉不动,只好等一会儿再说;布里蒙达非常镇静,好像她一生中除了飞行之外没有干过别的一样,不慌不忙地检查帆布的状况,看沥青涂得是否均匀,紧一紧帆布上穿绳子的套边。

  现在,保护神,你做什么呀,打从任命你当此地的保护神以后从来没有用到过你,你面前的这3个人不久就要飞上天空了,从来没有人到过天空,他们需要有人保护,他们自己保护自己所该做的都尽量做了,收集了材料和意志,有形的和无形的都已安排妥当,把一切都集中起来进行这次大胆的行动,一切准备就绪。

  只剩下拆除屋顶,收起帆布,让太阳照进来,那时就再见了,我们远走高飞了;如果你,保护神,如果你不能帮一点点忙,那你就不是什么神,什么也算不上,当然,可求的神还有,但没有任何一个像你一样懂得算术,对,你懂得13个字,从1到13,不会说铝,你一个一个地说,这项工程需要所有的几何学和数学,把一切几何学和数学知识统统利用起来才行,你可以从第一个字开始,就是耶稣为我们大家而死的地方罗马总督府,人们都这样说;两个字是摩西的两块木板,耶稣是踏在这两块木板上,人们都这样说;3个字是三圣一体,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4个字,4个字是福音书的4位作者,约翰、路加、马可、马太,人们都这样说。

  现在说5个字,5个字是耶稣所受的5种痛苦,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6个字,6个字是耶稣降生时点燃的6支蜡烛,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7个字,7个字指的是7件圣事,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8个字,8个字指的是8项天福,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9个字,9个字指圣母怀圣子9个月,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10个字,10个字指的是上帝的10条戒命,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11个字,11个字指的是11000贞女,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12个字,12个字指的是12位使徒,人们都这样说;现在说13个字,13个字指的是月亮的13道光,这一条例无需人们说,因为至少“七个月亮”在此,就是那个手里拿着玻璃的女人;关照她吧,保护神,如果玻璃瓶碎了,这次飞行就完蛋了,那个举止像疯子似的神父也不能逃走了;也关照房顶上那个男人吧,他缺了左手,这是你的过错,在战场上你没有精心保护,或许当时你还没有学好算术。

  现在是下午4点,仓库只剩下了4堵墙,看起来很大,飞行机器在仓库中间,一道阴影把小小的铁匠炉劈成两半;在另一端的角落,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在那张木床上睡了整整6年,现在大木箱不见了,已经搬到大马里边;还缺什么呢,旅行背袋,一些干粮;还有那架钢琴,怎样处理钢琴呢,留在这里吧,我们应当理解和原谅这种自私的做法,当时心里很焦急,3个人谁也没能想到,钢琴留在这里,古老的宗教司法机关势必会感到奇怪,一件与此地极不相称的乐器怎么会在这里呢,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一阵飓风刮走了屋顶和木构件,怎么可能没有刮坏这架钢琴呢,要知道,钢琴这东西很精致,搬运工人用肩拾还抬得一些部件错了位。埃斯卡尔拉特先生不会在天上弹琴的,布里蒙达说。

  好,现在可以出发了。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看了看如同一个金色至体匣的太阳,然后看了看巴尔塔萨尔,他手握绳子,只消一拉帆就能合上,最后又看了看市里蒙达,但愿她的眼睛猜到未来;如果上帝存在,让我们向他乞求吧,神父说,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又哆里哆噱地小声说,巴尔塔萨尔,拉吧;巴尔塔萨尔没有立刻照办,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万应咒语,立即显灵,显什么灵呢,只消一拉我们就动起来了,动到哪里去呢。

  布里蒙达走到他身边,把两只手放在他的手上;一齐使劲,好像本应当这样做;两个人拉动了绳子。帆滑向一边,太阳直射到各个晓滚球上;现在我们会遇到什么情况呢;机器颤动了一下,摇晃起来,仿佛在寻找突然失去的平衡,整个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是薄铁板和藤条发出的;猛然间大鸟像吸进了光的旋风,自转了两圈升起来,刚刚升到墙的高度就稳定下来,重新平衡了,转眼间扬起海鸥脑袋,像一支箭一样冲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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