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外国文学 > 我要养活这家人 | 上页 下页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科伦进入梦乡。然后我就拿着一个打火机在屋子之间来回走动,盘算着我们的财产,并且决定我们能够卖些什么以及卖多少钱。洗衣机和烘干机能值400美元。但是科伦为有了一个得体的洗衣间是那么的高兴!它那宽大的窗户可以映入下午的太阳光。每天她都要把洗过的衣物叠起来放在这扇窗户下边的长长的木架上,尽管我从未记得自己看见她做这些事情。在餐厅里,有张桌子,它是我用硬木板做的,由于孩子们和科伦在它上面画油画,桌面已经被油彩弄脏了,这张桌子大约值20美元。我打开了天花板角落里的闪光灯,天花板是我用薄岩石板拼凑而成。在这所房子中我曾经做过数不清的类似的工作,任何一个工作在时间上都得满足我的一个标准——我必须能够在一天内开始这项工作并完成它,因为我毕竟是一个繁忙的人,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让我做。沿着窗户台,科伦将一些幼小植物排了一行,这是她和小孩子们一块儿栽下的,她们希望到夏天时那儿成为一个小花园。我跪了下来,看着小女孩们稚手为每个植物写下的小小名签。我想象着写这些名签必然花费她们多长的时间,她们写错了,就用橡皮擦掉,重新再写,她们的母亲耐心地等在一旁,并及时地鼓励她们,直到名字最后写对为止。在厨房里,我检查了电冰箱,拿下磁性字母,察看一下留下的痕迹。它也许值200美元吧。在会客厅里有一张写字台,它是由樱桃木制成,一定能值400美元。它曾经属于我的父亲,那时他还是个年轻小伙。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科伦已经不再将它仅看成是一件家具。她希望把这个写字台留给我们的孩子们。卧室里有两个长沙发,每个都值150美元。两个侧翼的椅子至少应该值75美元。在那个靠近壁炉的椅子上,科伦曾用一个冬天的时间在那儿为杰克喂奶。我曾经看着她解开她的上衣,用一只手捧着杰克金发的小脑袋给他喂奶。在楼上,她的倩影留在了每个房间里。她站在小孩子床顶悬挂着的活动玩具下;她站在挂于墙上的刺绣壁画前。在黑暗中,我追寻着明丽的光芒,越来越感到自己在这个家庭中像是一个乞丐或者一个陌生人。在我刚刚走过的这些房间中,科伦和孩子们曾经生活过。

  我计算出大约1400美元左右。因此,如果我们的生活精打细算,也许我们可以把我们每月的杂七杂八的开销由400美元缩减到200美元。这就意味着节省出另外的3400美元。所以,在偿还科尔格特大学5000美元之后,到我被解雇的时间,我们将余下2000美元。

  第二天,我去了人事部。我发现自己能够从养老金中提取16800美元,如果减去3200美元的税务,那么就是13600美元,将这个数字加到我计算出的两千美元的存折上,最终是156O0美元。这样看来事情并不是特别糟。在科尔格特大学我还有17个多月的工资支票,而且到最后一个月时,我们仍然有15600美元可以当做救急资金。到那时我将开始一个新的工作,于是一个新的月薪将会送上门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按买的价值出售我们的房子,这样看来,就更不会存在任何的担忧了。

  但是当需要告诉科伦我已经面临失业时,我却总是无法在我们的家中找到合适的时间,或者适合的地方。她那身怀有孕而隆起的肚子是那么可爱,而且她对我是那么信任,于是我只能独自拿着我的解雇通知书。

  晚上,我最终还是告诉了她。夜色是那么的美,又是那么的寒冷,冷得足以在我们修建的后院冰池上溜冰。我走上楼,来到我们的卧室。我发现科伦手中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睡着了。我跪了下来,斜过身靠近她的脸庞,感受着她的气息。在她妊娠的最后阶段,我总是喜欢在她睡着时拉起她的睡衣,看着胎儿在她的肚子内来蠕动。今天晚上,每当婴儿转动时,科伦的眼睛就会颤抖一下。我在那儿坐了很长时间,然后,我亲吻着她的脸颊弄醒了她。

  “是不是有人来了?”她问我。

  “我们一起滑冰吧。”我说。

  “现在什么时间了?”

  “挺晚了,”我说,“午夜时分。”

  她闭上了她的双眼,并且摆摆手向我表示祝我晚安。

  “我将做出热巧克力。”

  她叹了口气。

  “如果我把你抱下楼,你会和我一起滑冰吗?”

  “如果你胆敢抱我下楼,你将再也不能够滑冰了。”她说。

  当我们到达冰面的一瞬间,我又为她那美丽的脸庞沉醉了,就好像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在星光之下,我们模仿着两个俄国的冰上舞蹈家妮基塔和弗拉蒂米尔,开始了我们的奥林匹克式的滑冰动作,那个样子像是喝醉了伏尔加酒,而且经常逗得孩子们笑出了声。在照明灯白色光芒的笼罩下,我旋转着她。我凝望着她,内心深深地感受着她的存在,就好像两人之间融为了一体,不知哪儿是我,不知哪儿是她,在这一时刻,我所最喜爱的是我们像似完全不同于其它的人们。世界上其它的人们都沉睡在他们单调的生活中,他们的衣服放在一张椅子上,以备第二天再穿,这与头一天的情况别无两样。我们却不是!我们在上升,我们在运动。“告诉你一个新闻,十分美好的新闻。”我最后说道,“我被解雇了。”

  她转了过来,面对着我,然后问我是不是在对她讲真话。当我听到她语气中的失望感时,我吃惊了。因为在过去的岁月中,她总是我们婚姻中充满冒险精神的一个。正是从一开始,我们在英国就私奔了。我们偷偷溜进一个头等火车的包厢内,披着我们的外套做爱。她总是喜爱新的地方。在1987年,当时我们节省了一些钱准备当作买房子的分期付款中的首期款项,她却决定我们应该用这些钱到爱尔兰避冬。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新生的婴儿和一个18个月大的幼儿。我们在夜色迷离中飞越了大西洋,仍然犹豫着我们是在香农下飞机还是在都柏林下飞机。

  我感觉到她将手从我的手中抽了回去。那一时刻结束了,她从我身边滑走了。“现在我们将会有时间来为冬季奥运会做准备了。”我大声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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