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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在他的商店里,当年摆满了圣杯、圣碟和圣灯,还有蜡烛等无数祭祀用品。现在他却在那儿快饿死了。先生们,我们都知道,这都怪那个买卖圣职的家伙。当然,这个置我们的商业法规和教规于不顾的人,这个身为教士还在做生意的人,这个使可怜的市民巴里纳加行将饿死的人,好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因为民众的仇恨像潮水一样在增长,在升高,最后必然会将这个暴君吞没!”

  佛哈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次,但他从来没有给堂桑托斯送去一只母鸡或别的什么,让他煨锅鸡汤喝。这个破产商人在理论上的支持者们都跟佛哈一样,嘴里一个劲儿地说他快要饿死了,但去拜访他时,没有人给他送去一片面包。佛哈也常去看他,但很快就出来了。他去的目的是为了证实一下这个可怜的老人是不是真的一贫如洗。得到证实后,便立即出门大骂讲经师。他认为这样做就是为他伟大的进步事业做出了贡献。

  本来一些乐于助人的虔诚教徒会给堂桑托斯一些资助,但不久前他宣布自己成了异教徒,这些资助便全落空了。

  有些圣保罗会的女会员来到老人的卧榻边,向他表示愿意给他提供一些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但被他拒绝了。当时,幸亏堂庞佩约·吉马兰在场,否则堂桑托斯准会对她们破口大骂。

  堂桑托斯授权给他的朋友堂庞佩约,拒绝接受狂热的宗教徒的任何帮助。吉马兰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需要坚强的毅力才能完成的使命。

  唐娜·佩德罗尼拉和受俸牧师堂库斯托蒂奥受圣保罗会的委托,来到了那个慢性酒精中毒患者的空荡荡、冷清清的房子里。巴里纳加的女儿——一个脸色苍白、干枯的女教徒哭哭啼啼地在楼下一间空房子里接待他们。堂库斯托蒂奥学讲经师的样子,柔声柔气地对女教徒说了些安慰的话。她抬起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像见到了熟人似地注视着满嘴甜言蜜语的教士的眼睛。

  随后,他们又踮起脚尖,悄然上楼,准备见见那个宗教界的敌人。

  “这么说,堂庞佩约也在楼上了?”堂库斯托蒂奥走到楼梯中间问道。

  “是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这儿。我父亲让我离开,他要那个老家伙照看自己。”

  堂庞佩约·吉马兰听到受俸牧师的声音,知道他是个神父,便作好了防御准备,竭力摆出与自己这个坚定的自由思想者的身份相称的势态。他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着大步,脚下遭虫蛀的栗木地板被踩得吱吱作响。在旁边的那间卧室里,不时传来病人的呻吟声和困难的呼吸声。卧室没有门、由一块肮脏的红布隔开。

  “谁来了?”堂桑托斯有气无力地问道。他身上没有劲儿,火气倒不小。

  “我估计是他们来了,不过,您不用害怕,有我在这儿呢。您不要说话,别生气,一切由我来应付。”

  敌人进来了。尽管他们不是来吵架的,但堂庞佩约还是作好了准备。唐娜·佩德罗尼拉刚一开口,无神论者便向她伸出手去,打断她的话说:

  “夫人,对不起,也请这位尊敬的教士原谅,你们走错了门,这儿不需要你们有条件的施舍……”

  “什么有条件的施舍?”堂库斯托蒂奥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的朋友,请别生气。我觉得您在地球上另有使命。我是在平心静气地跟您说话……”

  “老兄,我认为我没有说过……”

  “您刚才说了,您说什么有条件的施舍……我可不吃这一套,谁也别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我的头上。我并非对教士一概仇视,但我希望有文化的人都要讲点礼貌……”

  “先生,我们可不是来吵架的,我们是来施舍的……”

  “可您的施舍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唐娜·佩德罗尼拉大声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跟这个无神论的疯子打交道。“您在这个家里能做得了主吗?这位小姐是堂桑托斯的女儿,我们今天是来找他们父女俩的,是给他们送救济款来的。”

  “条件是要他悔过自新,这我早已知道。关于宗教自主的问题堂桑托斯已授权给我。现在我要以他的名义恳请两位离开这里……”

  堂庞佩约伸手指了指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唐娜·佩德罗尼拉说,她不打算听从一个管闲事的人的命令。

  “夫人,你们俩才是爱管闲事的人呢,谁也没有叫你们来。这儿只接受不要出示领受圣餐证明书的施舍。”

  “我们也没有要你们出示证明书……”

  “神父先生,请别跟我耍弄神学院的那套把戏。现代哲学表明,经院哲学是一种只能哄骗小孩的玩意儿。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你们是想用一盘滨豆来换取我朋友牢固的信念,用一碗肉汤就叫他改变信仰,用一个比塞塔就叫他信教……这太不应该了!”

  “可是先生……”

  “神父先生,别来这一套了。堂桑托斯打算既不忏悔,也不受圣餐就死去。他不承认祖先的宗教。这是他不可更改的条件。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同意帮助他,照顾他,给他需要的食品和医药吗?”

  “可是,我的先生……”

  “不要我的先生,你的先生的,我已经说了,您那套经院哲学也骗不了我!”

  “谁骗了您啦?”唐娜·佩德罗尼拉说,“不过,我们想跟当事人面谈一下。”

  “那不行……”

  “怎么不行?”

  “夫人,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这种无理要求,那我就不管你们是男是女,将你们全都从楼梯上扔下去。”

  说完,堂庞佩约便一步跨到那红布帘子边,挡住唐娜·佩德罗尼拉的去路。

  “谁呀,谁呀?”巴里纳加在卧室里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问道。

  “是圣保罗会的人。”吉马兰回答说。

  “让雷电将他们打死吧!快滚出我家!堂庞佩约,您为什么不拿扫帚将他们轰出去。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还有个神父?”

  “有,先生,是有个神父……”

  “是讲经师这个强盗?是那个盗圣蜡的家伙吧?这个将我搞得一贫如洗的人,一定是来嘲弄我的!嘿,我要是能起床……可您为什么不拿棍子将他赶出去呢?快给我滚!公道……没有公道了吗?难道穷人就没有公道吗?”

  “请别那么激动,他不是讲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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