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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喀达希又开始比手划脚起来。他满头白发像雄乱草,身上裹着一条长围巾,遮住了里面那件豹皮上衣,鼻子上的青筋则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似的。他呼天喊地地求众神明为他的不幸作见证。

  “冷静一点。”戴尼斯厌烦地喊道,“你能不能学学谢奇?”

  他们三人刚在饭厅里、在一种极其沉重的气氛下用过餐,喀达希抱怨的当口儿,化学家谢奇就静静地盘坐在饭厅最阴暗的角落。妮诺法夫人仍然继续在宫里和美锋耍心机,但由于进展有限,因此脾气越来越暴躁。

  “要我冷静?我申请御医长一职被驳回的事,你怎么解释?”

  “这只是暂时的失败。”

  “可是我们收买的医生都跟奈巴蒙一样啊。”

  “纯粹是意外,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去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下一次投票绝对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

  “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当上御医长的。我坐了那个位置以后,我们就能掌握所有的药品与毒品,最重要的是能管制公共卫生。”

  “这个职位和其他权力关系一样,迟早都会落入我们手中。”

  “暗影吞噬者为什么还不行动?”

  “他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老是这么拖时间?我已经老了啊,我现在就要享受新的权力。”

  “你这么没有耐心只会坏事。”

  满头白发的牙医便转向谢奇说:“你说话呀!你说不应该加快脚步吗?”

  “谢奇必须先躲起来。”戴尼斯解释道。

  喀达希更加愤慨了:“我还以为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呢!”

  “的确是的,不过将军的地位渐渐动摇了。因为帕札尔对他的报告提出质疑,首相也接受了他的论点。”

  “又是帕札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他?”

  “暗影吞噬者会处理的。我们有什么好急的呢?你们看,现在民间抱怨拉美西斯的声浪不是越来越高了吗?”

  谢奇啜饮了一口甜甜的饮料。喀达希接着又坦白地说:“我累了。饱和我都已经很富有,何必还要奢求呢?”

  戴尼斯嘴唇一抿,冷冷地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们就放弃了吧,好吗?”

  “太迟了。”

  “戴尼斯说得对。”谢奇总算出声了。

  喀达希嚷着对谢奇说:“你就不能有你自己的想法吗?一次也好啊。”

  “戴尼斯做主,我就听他的。”

  “可是万一他带你走向失败呢?”

  “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国家,而且只有我们有能力建“这些话都是戴尼斯说的,不是你。”

  “难道你不这么想?”

  “呸!”

  喀达希赌气不愿再说,便走了开来。戴尼斯又说话了:“我承认眼看着最高权力就要到手,却还要耐心等待,的确很烦。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毫无风险,毫无破绽,你们说不是吗?”

  “亚舍会继续找我吗?”谢奇担心地问。

  “你不会有事的,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家伙可是又顽固又难缠的。”喀达希反驳道,“他不也来骚扰你,甚至还威胁你吗?亚舍绝不会就此罢手,他一定会拉我们一起下水的。”

  “他当然有这样的打算。”谢奇承认道。“不过这回他又想错了。将军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关键性的线索,你忘了吗?他把自己当成民族救星,只不过是自找死路。”

  “可是你不也这么纵恿他吗?”

  “谁叫他越来越惹人厌呢!”

  “至少,有了他。帕札尔法官才会有点事做。”戴尼斯饶有兴味地说,“就让他们两人去拼个你死我活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帕札尔就越看不清真相。”

  “要是将军反咬你一口呢?他一直觉得你把谢奇藏起来“你以为他会带着军队来攻击我的住所吗?”

  喀达希被他一阵枪白,气得沉下了脸。

  戴尼斯便安慰道:“我们就像神一样。我们开出了一条河,谁也无法在河道上建坝拦水。”

  *  *  *

  奈菲莉帮狗梳着毛,帕札尔则读着一篇书记官所写的错误连篇的报告:忽然,一个怪异的景象吸引了他的目光。

  就在离他十来公尺处,莲花池的石栏上,有一只鹊鸟正猛力地啄着它的猎物。

  帕札尔放下报告,起身把鹊鸟给赶走,然后他才赫然发现有一只双翅开展、满头是血的燕子。它的一只眼睛被刚才那只鹊鸟啄瞎了,额头也被啄破了。燕子可是法老的灵魂升天时所幻化的形象呢。这只可怜的鸟勉强蹦跳了几下,显示它还没断气,于是帕札尔急忙喊道:“奈菲莉,快来!”

  奈菲莉闻声赶了过来。她也和帕札尔一样,对这种象征着“崇高”与“平和”的美丽鸟类,怀抱着敬仰的心。每当见到燕子在金黄的夕阳霞光中愉快地飞舞,总会让人心胸舒坦宽畅。

  奈菲莉跪在地上。把受伤的鸟儿捧在手中。那个温热柔软的小身体放了心地瘫着,庆辛自己终于找到了庇护。

  “救不了它了。”奈菲莉难过地说。

  “我不该插手的。”

  帕札尔对自己的轻率深感懊悔。人本来就不应该干涉大自然残酷的定律,也不该介入生死的循环。

  鸟爪深深嵌入奈菲莉的皮肉。它勾着她就像勾着树干一样,即使再痛苦,也不放松。

  帕札尔一时慌张失去理性而犯了锚。他改变了燕子的命运,却只是徒增它的痛苦,他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当法官吗?因为他的自负与愚蠢,使得他原本想拯救的生命反而遭受更大的折磨。

  “杀了它会不会好一点?必要的话,我……”

  “你做不到的。”

  “它的苦都是我害的。以后还有谁能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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