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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男人多么善变,”她幽幽地说着:“他们热情如火,然而总是心神不专,马上就被别人迷去了。”

  “然后就移情别恋。”我轻轻地加了一句。

  “真是很……很恐怖。”

  “象伯爵这种人就是,尤其他妻子还是神秘死亡的。不过事实到底如何,谁知道?毕竟那是个秘密。谈谈你的小儿子吧!他多大了?”

  “他两岁。”

  我默不作声,暗暗计算着。雪非尔伯爵何时死的?郝华德姐妹争风吃醋的消息不是一五七一年传开的吗?就在那年(或者是次年),雪非尔伯爵死亡,而如今是一五七五年,陶乐丝才有了个两岁大的儿子,还叫做罗勃,这是什么意思?我决心追根究底。

  尽管我们有亲戚关系,我并不指望她这时候完全倾吐她的隐密。这个笨瓜!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出那么多口供,不过我还得费些心机,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才行。

  她一说头痛,我就故示友善,带她回房,还给她服些镇静剂,然后我让她躺下,告诉她女王回来时我会通知她。

  稍后,她说我们在花园相遇时,她已经很不舒服,因此她耽心自己讲了太多浑话。我则一再向她保证说我们只不过聊了一会儿,何况能遇一位亲戚未尝不是一件赏心悦事。我那些药对她大为有效,她问我肯不肯把处方告诉她,我答说当然可以,我很了解她郁闷的感觉。毕竟,我自己也有孩子,也很渴望陪在他们身边。

  “以后再聊聊吧……”我说。

  我非把这个雪非尔事件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次日下午,又有一幕名叫“乡下婚礼”的闹剧款待女王。这个剧是在开乡巴佬的玩笑。我怀疑女王是否觉得那对她某些子民而言是一种侮辱。剧中那位新郎年过三旬,穿着他父亲的棕色绒夹克,手上还戴着一双收割用的手套,一跛一跛地走进草堆。英国很流行踢足球,球员在球赛中常常受伤,因此新郎的跛足正表示他是踢足球踢伤了脚的。

  跟着他的,还有罗宾汉、玛丽安,以及几位哑剧戏子。女王一面观赏着舞蹈,脚一面打着拍子,我耽心她会跑上舞台跟他们跳在一起。

  随后,新娘就出现了,她穿着一套绒线袍子,戴着一头乱蓬蓬的假发,一张脸打扮得丑陋不堪。她一出来,观众就爆出一阵笑声。由于女王特许附近的民众前来观赏,当天的观众相当多,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因为能和女王共赏一出戏的机会并不多,女王本人则款款浅笑,在人民面前她一向都和蔼可亲,只把所有的坏脾气,留给后来服侍她的宫人。

  剧中那些陪嫁女都已经超过三十岁,而且都跟新娘一样丑。婚礼一毕,大家欢狂地看着那对新人跛着离开舞台。这种戏竟在我们未婚的女王面前演出,岂非十分危险吗?剧中那对新人一直向观众强调他们的年岁,很可能触动女王的心,也许这便是罗勃的用意吧?他大概想警告她,她已经拖太久了。象丑新娘那样的女人并非没有。然而女王坐在那儿,集权势荣耀于一身,她的颈上转着精致的襞襟,衣上缀着珍珠熠熠发亮。她昂着头,显得既美丽又年轻,还有着少女的窈窕身段和柔嫩的肌肤。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看不出她的老态呢!在这些乡巴佬面前,她一定象个女神,即使除去一身珠光宝气,也仍保有她威雅的风仪。她一向有洁癖,而且经常洗澡。我们这些服侍她的人也必须照作,不然她受不了怪味。每次她造访民家,当地居民在几星期前就要大肆清扫。碰到恶气薰人的蔺草,她会厌恶万分,掉头就走,不干净的厕所也是。好几次我看到她那支微钩的鼻子不快地耸动着,再就是一迭声谩骂,怪别人准备不周。

  行程上,女王的洗澡问题引起大的的不便,然而她不洗澡又不行,几乎没有几个民家可提供一间浴室。在温莎堡,就在两个房间特辟为她入浴专用,屋里的天花板由镜子镶成,这样她出浴时,便可看到自己细白的身子。

  只有在百姓之间,她才受得了肮脏。她觉察到异味时,甚至连鼻孔都不曾一动,她真懂得为君之道。

  这一天,她照样接见一对丑新人,还说他们逗得她直笑。这两个戏子蒙她召见,已经乐不可支。我知道他们就象科凡翠那些戏子一样,都深深倾倒于她,日后,也必定尽忠于她无疑。

  我满肚子心事,陶乐丝一提到她儿子罗勃,我就满心狐疑。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截住罗勃,质问他是否确有其事。我能这样吗?毕竟,罗勃不须为他以前的行为对我负责。当然,他曾说想娶我……只要我自由,然而我并非自由人,因此,这等于空话。我怀疑他是否对陶乐丝也这样说过,而结果因为太凑巧(或则并不是巧合),没多久,她立刻就自由了?

  不,我才不要直接去向罗勃。陶乐丝是个大傻瓜,只要稍稍耍点技巧,她必定会全数招供的。她的话至少比罗勃可信得多。何况,要找罗勃谈话并不容易,他成天到晚要陪女王,那儿有空?也许,我们可以躲到塔顶那间小屋里,可是一到了那儿,我就情不自禁,难保不会失去理智。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看法。要是罗勃信口编出一套故事,我如何能确定是真是假呢?他一定有谎话可说,这毫无疑问。只因陶乐丝不够聪明,才没法子看穿罢了。

  以后几天,我一直鼓舞陶乐丝。她很容易上钩,以怪她惶惶于未来,而她疯狂迷恋着罗勃,更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接下来数天的狂欢节目中,她眼睁睁地看着罗勃对女王大献殷勤(我也一样),内心实在憋不住,再加了上我的怂恿,便一直想找个人倾诉。这倾诉的对象,自然是非我这个善良体贴的蕾蒂丝莫属了。终于,她招供了。

  “蕾蒂丝,我还是照实告诉你好发,只是,你一定要发誓绝不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我和他就完了。女王一发怒起来,你也知道有多可怕。他就常常这么说。”

  “如果你不放心,就不要告诉我好了。”我很技巧地回答:“不过,如果你讲一讲会比较舒服……或则你觉得我可以提供一点意见……”

  “你心肠真好,蕾蒂丝,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能了解我。”

  我点点头,她说得或许不错。

  “那些四年前,”她说着:“约翰和我很快乐地结了婚,我从未再生异想,他是一个好丈夫,有点严肃……也不太浪漫……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应道。

  “有一次,女王出巡全国,列斯特伯爵陪着她。就在贝尔福堡那里,我和外子也参加了,我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一直是个忠实的妻子,可是我从未见过象罗勃那样的男人。”

  “列斯特伯爵。”我低声应着。

  她点点头:“他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具有魅力的一位。我实在不了解我自己,与会的人士中,他最有权势,又那么得宠,每个人都说女王不久就要跟他结婚。”

  “这个传说,早在女王登基时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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