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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伊拉维尔没有起作用。纳特比以前更公然,更着迷、更坚定。伊芙琳没法与他面对面交谈,去阻止他,让他做出决择。但是一切都没有用。假如在他的盔甲上有道裂缝,假如他有某一处易受打动,伊芙琳也不知道它们在那。她不知道怎样去了解他。而他却以他的魅力、愤怒和冷漠,日复一日地在摧毁她。

  魅力是:

  “你打算怎么办?纳特。”

  “什么怎么办?”

  “你明白,关于我和巴巴拉。”

  “也许那是一时的迷恋。”他说。

  “什么是一时的迷恋?是她还是我?”

  “你们俩。”他会说。然后设法,有时会成功地把她弄到床上。——

  愤怒是:

  “纳特,我无法忍受这个。”

  “我也忍受不了你的唠叨。”“纳特,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不能一脚踩两只船。”

  “为什么不能?”“因为我受不了,这使我感到耻辱。”她总设法忍着不哭出来。“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你随时可以走开。”

  “但我不想走开。”走?她到那儿去?她能做什么?走是最不可能的选择。“那么给你自己找个情人。”他说,“只是别烦扰我。”

  冷淡是:“纳特,这状况什么时候能结束?”

  “别问我,我不知道。”“纳特,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事。”

  “我不想谈这个。”他是折磨人的大师。而她没有对付他的武器。一件也没有。

  五月转瞬间进入六月,六月一眨眼又到了七月。纳特告诉伊芙琳,他要到阿蒙哥塞特去过国庆节,并明确表示不邀请她去。

  伊芙琳坐在床上——他们的床上——看着纳特打点行装。

  游泳裤。在海滩穿的条纹毛巾长袍。白亚麻裤子。

  “你真的要走。”

  “我告诉你了。”

  苏珊洗液,刮脸用具,牙膏,牙刷。

  “我没真的相信。”

  “那是你的不幸。”

  “可是,你想找会’于什么?”

  “任何你喜欢干的事。我们是现代化的婚姻。”

  “纳特……”

  海军运动茄克,淡蓝色白条衬衫,内衣内裤。

  “纳特,我要去看精神病医生。”几个星期以来,伊芙琳直考虑这件事,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绝望的赌博。她甚至不能肯定自己会有勇气去赴约。她希望,或许纳特会意以到事情的严重性,意识到他已把她推向了近乎绝望的边缘。

  “祝你走运。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精神医生。”

  “你也想去吗?”伊芙琳小心地问,“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

  开士米羊毛衫,大蓝色佩兹利领带,网球运动短裤。

  “我不会去付别人钱,让他们使我变得畏缩。我感兴趣的是别人付给我钱。你知道我能使一些精神病医生成名吗?”

  “它可能会帮助——你——我门。”

  纳特背向伊芙琳,她看着他找衣柜底部鞋架上的鞋。

  “喂,你知道我的网球鞋在哪吗?”

  在中央公园西部一座豪华的旧式建筑物——曼彻斯特楼柯雷格·莱顿医生那间难以形容的米色办公室里,伊芙琳开始接受治疗。

  从七月初开始,伊芙琳每周四次乘坐市内公共汽车。她从七十二街下车,穿过几条马路到曼沏斯特楼,然后,来坐黑铁门的老式电梯到七楼。她走进莱顿医生的办公室里,躺在他的长沙发椅上,开始哭。很明显,莱顿医生办公室里白色的克里耐克斯牌纸巾有源源不断的供应。伊芙琳觉得在医生这一行业中克里耐克斯肯定是必备的附品。她感到自己至少用完了莱顿医生一年的克里耐克斯。她一生中从没流过这么多眼泪。而哭对她是一种极大的解脱。这奢侈的泪水很值得每五十分钟花四十五美元。

  伊芙琳问莱顿医生能否给她一些镇静药。

  “你没有它不行吗?”他问“我倒希望你能设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什么?我花费了整整一生去设法控制我的感情。而你看看,现在它把我带到哪来了?这里。”她用手指着精神病医生的办公室。

  患者说得有道理。医生给她汗了处方。瓦利姆有镇静作用。当伊芙琳第四次来时,她不哭了,开始谈话。

  “我伤心。”她说。

  “什么使你伤心?”

  “所有的事。”

  他们开始进行对伊芙琳生活方式的剖析。她生活的方式都是失败的。

  伊芙琳惊奇地发现她与乔伊的关系与她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完全一样。伊芙琳和她母亲曾是很疏远的。她们从没有一次在一起亲密地交谈过,她们也从没有一次相互吐露过自己真实的生活。对伊芙琳来说,她母亲是个谜。现在她意识到她自己对乔伊也一定是个谜。这两种关系唯一的不同是,伊芙琳生长在一个孩子们把尊重父母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时代;而乔伊生长在一个孩子们把仇视、公开反抗父母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时代。然而,这两种以伊芙琳为中心连接起来的两种母女关系都是以疏远、分离、完全缺乏亲呢关系为特征。

  伊芙琳对自己不能再生孩子,性的冷淡以及因此在纳特身上产生的反应都做了检查。结果,她惊奇地发现,她期待从她丈夫身上得到的是,同她认为理所当然从她父亲那得到的完全一样:她要求他的是完全忠诚,自己则是彻底地从属于他。她想让他成为父亲,自己成为孩子。“但是父亲与丈夫是不同的!”她惊奇他说。这是伊芙琳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我是一个四十六岁的婴儿。”伊英琳说。他们继续剖析她的生活,找出她为什么不能自信,她为什么不能开发自己的聪明才智,她为什么在与乔伊的关系中失败,她为什么在与纳特的关系中失败。假如失败这个话题使人感到压抑,那么伊芙琳对自己失败的发现对她来说却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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