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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差不多刚过九点时,门房照往常的时间来了。我又等了一个小时,确信所有的教士和仆役都睡着了,我才出了房门,带着手枪,擎着一枝蜡烛。我先轻轻地敲了敲神父的房门,想悄悄叫醒他。我敲第二下时,他听到了;显然他以为是某位教士身体不舒服,需要帮助,便起身来开门。但是,他还是小心地光隔着门寻问是谁,想做什么。我不得不说出名字,但我故意装出痛苦的语气,让他误以为我不舒服。

  “啊!是你!亲爱的孩子。”他边说边开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进了他房间,将他引到远离房门的一端;对他说,我不能再在圣·拉扎尔呆下去;而夜晚是不知不觉中逃出去的好时机,我想趁此时出逃,希望他能出于友谊帮我开门,或是把钥匙借给我,由我自己去开。

  当时,这段客套话定是让他惊愕不已,他一直盯着我看,不吭一声。由于片刻也耽搁不得,我立即接着对他说,一直以来我深深地被他的善良和好心所感动;然而,自由是所有财富中最宝贵的,尤其是对我这个被错误地剥夺了自由的人而言。所以,我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晚都要夺回我的自由。我担心他会提高嗓门求救,亮出了藏在外衣内的手枪,要他保持安静。

  “手枪?”他对我说,“啊?孩子!你杀我,来报答我对你的青睐?”

  “但愿不用这样。”我回答他说:“你够聪明理智的,应该不会逼我至此。但是,我要自由,而且心意已绝;如果我的计划因你而失败,那你就真的完了!”

  “但是,我亲爱的孩子,”他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想要我死呢?”

  “不,”我不耐烦地回答,“我并不打算杀你。如果你想活命的话,请帮我打开门;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此时,我瞥见了桌上的钥匙。我拿起钥匙,请他跟着我,并尽量不要弄出声响。他只好—一照办。

  我们一起往外走,他每开一道门,就叹着气对我说:“啊!孩子!啊!谁会相信呢?”

  “唉声!神父。”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最后,我们碰到一个大栅栏,它就在临街的大门前面。这时,我以为已经获得自由了;我站在神父的身后,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手枪。

  当他急匆匆开门之时,一个睡在旁边小屋里的仆役听到门闩的声响,起身探头往外看。神父显然以为他可以阻挡得了我,很轻率地向他求救。那是个强壮的家伙,他毫不犹豫地向我扑来,我也毫不迟疑,朝他胸膛正中开了一枪。

  “这都是你的错,神父!”我傲慢地对我的向导说:“但这并不妨碍你继续完成你要做的。”我边说边把他推向最后一道门。他不敢不开门,我终于幸运地逃了出来。莱斯科和他的两个朋友如约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我。

  我们立刻离开了那儿。莱斯科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枪响。

  “这都是你的错,”我对他说,“为什么你在枪里装7子弹呢?”然而,我还是得感谢他的谨慎;不然,我可能还得长久地呆在圣啦扎尔。

  我们到一家饭店过夜。我吃了点儿东西,才有所恢复,近三个月来我倍受恶劣食物之苦。但是,我根本无法尽情享受,见不到曼侬让我痛不欲生。

  “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我对三位朋友说,“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想逃出来的,请你们一定要想法帮忙;而我,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莱斯科一向机智谨慎,劝我不要操之过急,因为我从圣·拉扎尔越狱,以及逃跑时闯的祸,定会引人议论。警察总监也会通缉我,他可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人。总之,如果我不想再沦落到比过圣啦扎尔还糟糕的地步,就得躲过风声紧的这几天。他的建议很有道理,但也只有同样理智的人才办得到。我的激情是等待不了这种种顾虑和谨慎缓慢的。然而,我的自重让我不得不答应他,第二天睡一整天的觉。这样,他就把我关在他的房间里,直到晚上。

  我利用这段时间来筹划如何解救曼侬。我很确定,关押她的收容所一定比关押我的监牢更难进去。靠武力或暴力绝无成功的可能,必须靠智谋;但就算是诸葛再世,也不会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希望如此渺茫,我只能指望着先打听收容所的内部布局后,再做计议。

  等天黑可以自由行动时,我立即让莱斯科陪我去那儿。我们和一个门房攀谈起来,看起来他还算通情达理。我装做是外地人,听人敬佩地说起过巴黎收容所,以及它的井井有序;便向他问起了里面的具体情况,然后适时地谈起收容所的负责人,请他告诉我他们的姓名和身分。他对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使我产生了一个让我颇为得意的想法,于是毫不迟疑地付诸行动。我先向他询问这些负责人是否有子女,这是我计划中的关键问题。门房说他并不确知;但他知道,主要负责人之一的德T…先生,有一个已到适婚年龄的儿子,因为他曾和他父亲来过收容所好几次。这对我就足够了!我马上中止了我们的谈话。

  在回来的路上,我把想好的计划告诉了莱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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