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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1)


  现在,要追述后来发生的一切时,读者应牢记的不仅是上面粗略勾勒的那条主线、许多支路、旅行者误入的歧道,以及不慎重复和在惊恐中出的偏差;还要记住我们的旅行远不是一次疲乏的乐事,而是一次艰难的、扭曲的目的论演变,它唯一存在的理由(这几个老法文词就是征兆)是要靠接连不断的亲吻,让我的侣伴总保持过得去的心境。

  翻翻那本用烂了的旅游书,我隐约想起了南方某州迫我花了四美元的“玉兰公园”;书中的广告说,到该地一游应该有三个原因:因为约翰·高尔斯华绥(早断了气的作家)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园;因为一九00年的《贝德克旅行指南》曾用星号标示了它;最后,因为……噢,读者,我的读者,猜猜?……因为儿童(我的洛丽塔势必不是个儿童了!)“满目生辉,虔敬地走过天堂的甬道,啜饮影响一生的美泉。”但“它可不属于我,”冷酷的洛说,坐在一条长凳上,两张星期天的报纸摊满她可爱的膝头。

  我们光顾过所有美式路边餐馆,从低级的挂着鹿头(内眼角上有一条暗色泪腺)的“小吃”店,里边到处是“幽默’画明信片,用针穿住的顾客的支票,救生者,太阳镜,画天堂圣代的广告商,玻璃下有二分之一块巧克力蛋糕,几只有经验又吓人的苍蝇在下流柜台上粘乎乎的糖水液周围曲曲折折飞过;一直到昂贵的餐馆,那里面灯光柔和,只是铺着低级的桌布,男招待很愚笨(释放犯或大学生),贴有一位银幕女星五颜六色的后背,及其男伴的黑色眉毛的彩照,还有穿倒三角型服装,全持小喇叭的男子乐队。

  我们到某洞穴参观了世界最大的石笋,东南三州正在洞里举行家庭聚会;根据年龄定门费;成人一元,小孩六角。

  一块花岗岩方尖碑记载着“蓝色狙击战”史实,在旁边的博物馆里有旧骨头和印第安陶器,洛,为之花了一角门费,非常公道。眼前的这座小木屋是大胆模拟林肯的诞生地之作。这块已遭虫蛀的大鹅卵石是对“树林地”作者的纪念(至此,我们一直处在北卡罗利纳州白杨附近,到达了被我那本善良、宽厚、经常又是万分约束人的旅游指南气愤地称为“一条奇窄无比、保养恶劣的小径”上,尽管不是克尔麦我也赞同此说)。我租了一条摩托艇,由一位岁数不小、冷淡却不失俊美的白俄驾驶的,是个男爵,旁人说(洛的手掌竟潮湿了,小傻瓜),他在加利福尼亚时很了解好人老马克西莫维奇和瓦莱里亚;我们乘着船能辨认出佐治亚海岸对面一座岛上禁止涉足的“百万富翁殖民地”。后来还参观了密西西比州某名胜地一家博物馆专门收藏的欧州饭店明信片,我发现了我父亲的米拉娜饭店彩照,这使我浑身涌满骄傲的热浪,它带条纹的遮日篷,它的旗帜在修剪过的棕榈树上飘扬。“这是什么?”洛说,一面斜睨着紫褐脸膛、一辆豪华轿车的主人,他接踵走进“收藏馆”。棉花时期的遗迹。阿肯色的森林,以及,在她褐色肩膀上,长起了一片紫粉色肿疤(蚊子的功劳)。我用长尖的指甲掐去美丽透明的毒气,然后吸吮它们直到吞饱她芳香的血液。

  旅游书上说,波旁街(在名为新奥尔良的城里)的路旁“总是(我喜欢“总是”)有小孩在娱乐,他们往往(我甚至更喜欢“往往”)跳跳踢哒舞以挣几个便士”(多么快活),而“数不尽的私人小夜总会总是挤满顾客”(不妥)。还有荒地传说集。美国南北战争前建有铁格子棚阳台的家舍、手工制作的楼梯,在电影里,贵妇人就常常披着落满阳光的披肩、用两只小手以独特方式提住飞旋的荷叶裙边,沫浴着斑烂的天然色泽飞跑下这种楼梯,还常常有位忠心耿耿的黑仆在楼顶上摇着头。门宁杰基金会是一所心理病医院,那可真是个鬼地方。一块被风蚀过的非常美丽的泥土;麟兰花芯那么纯洁,那么柔顺,但招来白苍蝇悠悠地爬行,让人恶心。独立,密苏里,是“俄勒冈古道”的起点。堪萨斯州阿比林市是“野麻雀等竞技会”的故乡。远处是山,近处是山。山叠山;淡青色的美景我从未看清楚,一山接一山之后出现了人迹炊烟;东南部,重峦叠障;覆着雪脉的摩天灰色石碑,连绵的尖峰在高速公路的转弯处突然现露出来,幽深的林阵,与整齐的暗黑色枞树完全重叠,又被白杨树柔白的烟雾切断;粉色和淡紫色的组合,是属于法老的,是属于阳器崇拜的,“太是史前的了叫人无话可说”(感觉麻木的洛);黑色熔岩山岗;早春的山峦,沿山背到处是幼象的细毛,—夏末的山峦,全都驼着背,它们沉重的埃及式肢体摺叠在黄褐色厚绒布纹里;燕麦片山群,点缀着绿色的圆椽树;最后一座红山,山脚布满一片繁茂的紫花苜蓿。

  我们还参观了:小冰堡湖,位于卡罗利达州内,以及那儿的雪岸,一簇簇高山地带的小花,还遇上了很多的雪;下山时,戴着红色尖顶帽的洛试着滑下去,一路尖声厉叫,后来被几个年轻人当雪球滚了,她又如法炮制回敬了他们。火红的白杨树阵,一种尖顶蓝花的几块地。一次风光旅行,五花八门的项目。上百次风光旅行,上千条“熊星小溪”’“苏打春季”、“入画峡谷”。德克萨斯,一片因久旱而无人耕作的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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