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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斯迪听他气喘吁吁地把发生的事情重述一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祖父在耍诈,想诱使他回去。不可能的!

  杜雷瓦这个狡猾的畜生绝不敢这么做。但杰密继续讲下去时,斯迪开始感到一股困顿、寒心的愤怒。老天,这是真的了。杜雷瓦的聪明远超过一般人对他的估价,他的逻辑的确很正确。如果斯迪出面,就释放珍妮。也就是说,此事关系他的名声和荣誉。如果他不出面,社雷瓦上校就可以对众人宣布,艾维特宁愿躲在他妻子身后,让她去顶罪。而且他也不能忍受她被囚和受费达明摆弄的事。

  他开始紧枪袋,杰密忧虑地望着他:“少爷……”杰密欲言又止,他的脸扭曲了,“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不要去,少爷!他们不敢伤害夫人的一一他们只是虚张声势。”

  康妮也从杰密后面冲出来,她紧抓住斯迪,斯迪可以感觉到她身体颤抖着。她的眼睛狂暴地瞪着他:“他们一见革命党就枪杀的,你这个傻瓜!自痴!你真的活得不耐烦啦?这人说得对,他们不敢伤害珍妮小姐的。难道你真得那么迷恋她,宁可牺牲你的性命?我不能让你走。”她疯狂地看着那些聚拢来的人,“你们不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康妮!斯迪亲吻她半张的唇,惊讶地舔掉她脸颊上的泪水,”镇静一点。”他极力冷静地说。

  “我不!他妈的!”她嘲弄地望着围观的人,“如果他们不愿阻止你,就让我来吧!”

  “别再胡闹了,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斯迪把她的手臂从他的颈子上拉下来,谨慎的向后退。她的神色愤怒而绝望,他温柔地对她笑笑,“宝贝,他们不会处我死,我们还会见面。”

  “让他走吧!”桑杰沉重的吼着。他用力拖开她女儿的手臂,坚定地把她拖走。

  “拉住他!拉住他!”她尖叫着。

  斯迪已翻身上马,现在也沉默无语了,他一向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沉重忧伤。

  你怎么拉住他?桑杰沙哑地说,“这件事事关荣誉,傻女孩,你不会懂的。”

  斯迪虽然骑马出了峡谷,仍听到康妮尖叫地骂着:“荣誉,狗屎!他是为了她,为了那个比我还泼辣、淫荡的绿眼女孩。呸,我知道,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这种感觉。你这个傻瓜!傻瓜!她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就会知道的,等着瞧吧!”

  他又回到大路上,骑马行在通往萨卡泰卡斯满布灰尘的泥路上。从这条路往西南方走,可到萨利那和圣路易斯波托西,但他突然想到他已没机会再到萨卡泰卡斯以外的城市去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浮上嘴角。好吧,行刑队总比吊死好。

  斯迪放马奔弛,在路上驰骋着,尽量享受短暂的生命吧!

  “他是为了她。那个绿眼女孩!”哦,珍妮,珍妮,她早已经成为他魂牵梦莹、日思夜想的人,为何他却不肯承认呢?情绪多变的珍妮就象深不可测的海洋,时而平静无波,时而波澜;如梦如幻,深不可测,叫他永难忘怀。老天,他想,我竟陷入爱恋的危机中而一无所知。真是陷阱!一向自视理智冷静的摩斯迪,在奔往萨卡泰卡斯的路上,竟然发觉再见珍妮的渴望值得他去面临行刑队的威胁。如果他们决定把他处死,至少会留几分钟让他们俩单独相处。他可以把她拥人怀中,让她小而挺圆的胸脯贴着他。他会告诉她,对,虽然那时已经没用了,但他要在他们杀死他之前。告诉她,他爱她。

  上校房间虽然宽敞而舒适,他的床也宽大舒服,但是珍妮根本睡不着。事实上,从离开施家庄园后,杜雷瓦上校对她出奇地体贴、和气。

  他亲呢地拍拍她的手,要她别担心:“我们都太冲动了,不过这件事情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亲爱的小姐,别以为我在责备你,你对那无恶不赦的坏蛋的忠诚实在让人钦佩。”他又轩轻地加了一句,“但值得吗?他会欣赏你这个勇敢的妻子吗、他低声自语着,“我们等着瞧吧!”

  他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和她话家常,只偶尔插进来一两句劝诫的话,让她了解她的忠诚只是愚忠,而她固执地拒绝合作,已使他处于很尴尬的情况中了:“而且还是在那些年轻的墨西哥军人面前。夫人,这对你而言是太糟了,你使我没有转圈的余地,你懂吗?”

  然后,剩余的时间中,他只问她一些私人的问题,问她父亲、继母和她在纽约、华盛顿认识的人。当他提到雷马克时还严厉地看她一眼,他说雷马克的伤已经痊愈了,贝元帅勉强同意他加入军团,远离墨西哥城舒适豪华的生活投入对付游击队的战场。

  珍妮整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掀开毯子,使得她的头无情地悸痛着。

  现在几点了?她躺在这儿为这些思绪所苦有多久了?

  是整晚吧,从她抵达萨卡泰卡斯的法军总中开始,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使她摆脱了可厌的环境所加诸她的不快。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不使唇颤抖,以保持一种高傲不屑的神情,其实她几乎有种泫然欲位的冲动。

  但最后,珍妮还是在她的自尊心驱使下,极力克制住了。她甚至还强自镇定地感谢杜雷瓦上校把他妻子的睡衣和睡袍借给她。

  “我的小爱丽是个热情的女孩,”他对她说,“有时她会骑马来此和我共度一两晚!”

  珍妮毫无搭腔的心情,现在,她躺在上校的床上,想到他和她妻子会在此共度好几晚,就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厌恶。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的居心何在?刺眼的阳光从窗帘射进来,想到室外的酷暑,珍妮不禁有些倦懒。几个小时以前,她听到法国号的声音响起,兵士在下面的庭中操练着,但是关在这酷热的小房间里,她有种被放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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