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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她们慢慢地走下楼,珍妮紧抓着栏杆,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畏惧。你真可笑,她对自己说,有什么好怕的?艾老爷不会生气的。我相信……就在珍妮走到楼梯口时,她看到杜上校正在等她;他的脸上有种不寻常的冷峻,淡褐色的眼光和灯光辉映着,似乎能穿透人心让人害怕。

  珍妮第一次觉得有美莉姑婆作伴,松了一口气。她突然记起斯迪几小时前说的话:“费达明知道我在这里,而杜雷瓦知道我是准。”她怎么忘得了?突然她感到心中猛地一沉对他没来由衷地痛恨起来。他怎能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他以为只要娶了她、尽了义务;就可溜了,她知道他的朋友会帮助他逃走;但他却留下来惹麻烦。他跳舞,和吉普赛女孩调情,还很镇静地和他祖父谈判,要她上楼去化妆。他现在到底在哪儿?珍妮发现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杜上校正在等她;他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他想和她谈谈。

  接下来的事有如作梦般,珍妮费了好大的劲才敢相信这是真的。稍早在婚礼中,她也有这种感觉,短短几秒钟的仪式就把她从情妇的身分变成妻子。现在她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海市蜃楼,她的想象而已。

  她坐在施家华丽的椅子上,两手交叠在膝上,脸色白得象百合,绿眼闪着不寻常的光芒,对杜上校提出的问题只是不断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突然,这个精悍英俊的法国上校变成一个冷面人:“小姐,你必须了解,我们是在战时!我必须忠于职守,不论是友情、同情或怜悯都不能阻扰我们执行任务。你也要记着你所处的地位,如果你拒绝回答,你就是共犯。难道你不知道我有权处置任何帮助叛军的人?”

  幸好,艾富兰坚持出席这次约谈。可是当上校来回踱步提出问题时,艾富兰却极少发言。他只是站在火炉边一副取暖的样子;他骨骼突出的脸庞象一个木雕品,毫无表情。虽然是珍妮发言,但她却一直看着艾富兰,她不知道当他听见自己的孙子被控为革命党、美国间谍甚至是佣兵时么有何感受。对艾富兰这样骄做自负的人而言,这约谈不仅是侮辱更是羞耻吧!他一直支持麦西米伦的政府,而现在……珍妮不知道艾富兰对他孙子的行为知道多少。

  难道斯迪终于向他祖父坦白了,这就是他能神秘“逃匿”的原因吗?当法国上校要他说出艾维特的下落时,他只挺直了背脊,抿抿嘴唇说:“我的孙子从小喜欢乱跑,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在美国的行踪。”

  “我了解。先生,我这样问你也是不得己的。我绝不怀疑你对政府的忠诚,艾先生,我也很遗憾必须通知你,你孙子和华瑞兹党有所勾结。”

  艾富兰未置一词,珍妮仿佛感到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事实上,他的内心比外表愤怒得多。就在上校结束他的威胁利诱之时,艾富兰终于插嘴了,他的声音冷硬而干脆。

  “杜上校,请等一会儿,我不希望我的孙媳妇受辱。不管维特从事什么活动,我相信她一定不知情。他绝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一样。”

  “妻子?可是我才刚接到婚礼请柬啊,任何人都会承认说她是令孙的未婚妻,但怎么会是妻子呢?”杜上校的脸象火鸡一样红,他的眉毛因发怒而竖起。

  “好吧,告诉你,我的孙子方才通知我他已和这位小姐秘密结婚了。不过,我会再举行一次正式的婚礼,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也堵住那些闲言闲语。上校先生,你要看结婚证书吗?你还有任何疑问吗?”艾富兰讽刺的语调使上校两手向后紧握,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必了,您的一句话,对我这个法国小兵也就够了,”珍妮觉得自己好象在演戏,’不过这场戏似乎只是内扛,无伤大雅。

  “既然如此,”艾富兰直挺身,泰然自若地说,“你对珍妮的问话到此为止了?她已经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杜雷瓦上校似乎力图振作,停止踱步瞥了珍妮一眼恐怕没这么简单,”上校转而面向珍妮,掩不住得意说,“珍小姐既己和令孙成婚,就是墨西哥人了,必须受制于此地的法律。艾老爷,我了解你的感受,可是职责所在,我不得不尽责。”他举起一只手,似乎要排斥一切干扰,“我要再问夫人一些问题。有一个替我们工作的美国反游击队。

  员叫费达明的,认识我们可爱的珍妮夫人。他确信她就是帮助摩斯迪劫狱,救出华瑞兹叛徒的那个女人。而这个摩斯迪据我们调查就是你的孙子,他在墨西哥时就用艾维特的本名。唉,夫人跟着她丈夫跋涉千山万水帮助很多叛党逃脱。我不是傻瓜,我相信夫人一定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有一个女人会盲目地和她丈夫冒险犯难,而不知其然,对不起,夫人,这次请你一定要回答我。你害怕吗?”

  “上校,你说得太过火了,”艾富兰的声音有如雷鸣般,“我没想到我们的盟国法国人对女性竟然如此无礼。如果你认为我们知情不报,你尽可逮捕我,然后我会和贝元帅联络,让他知道你的伎俩。”

  “我就是依照元帅的指示行事的。事实上,我是他在此地的代表。先生,你该记得,皇上在几个月前曾签署了一道法令,授权我们自行处理所有的嫌疑犯,我们可以随时执行这道命令。相信我,我不会太为难这位小姐。”他突然转向珍妮,使她吓一跳,眼睛瞪大望着他,“夫人,我求你理智地考虑一下。你也算半个法国人,法国是你生长的地方,难道你不知道每天有许多法国人为皇上牺牲吗?每天有许多枪械运到华瑞兹党徒手中,以对抗我们?而象摩斯迪这种没有国家观念的人,不是比旁人更坏?夫人,我该对你晓以大义,还是胁迫你,你才会说实话呢?”

  “上校,”珍妮的眼睛闪着怒火,冷冷地驳斥道,“你是在胁迫我?可是我不吃这套。你可以逮捕我,可是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们有大多彼此都认识的朋友了,不是吗?我的父亲,参议员一一你知道华盛顿方面一定很高兴介入的。我们的国务卿先生不会喜欢你来这儿吧?还有我的伯特姨父也是皇上的宠臣,我很抱歉,不过你会发现把我除掉可不象对付村姑那样容易。”

  “你是威胁还是恐吓?我的好小姐,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这样可爱敏慧的小姐提出控诉?或以为我会忻磨你?

  不会的。你更了解我时,就会知道,我并非如此残酷。可是,小姐……”这男人的脸色一变,几乎是慈祥地对她笑着,“我该怎么对付你呢?你很顽固,而且,我没料到你对丈夫的感情这么深厚。其实是我接到你父亲一封急函,说你被绑架了,还有一个年轻的上尉为保护你几乎丧命。这些你都忘了吗?难道你对法国的挚爱和忠诚都消散了”?现在把我们都视为怪物?”

  他突来的脸色使珍妮困恼了,然后他耸耸肩,望着微笑的艾富兰:“艾老爷,你愿意帮我说服这位小姐了解现状吗?我知道她对你孙子的行动很清楚。但她执意不说实话,如果传开来,我既失职也很难交代。先生,你是个有地位的人,你该了解我的处境,如果你的孙子坦荡无惧,为何要抛下未婚妻逃走?我恳求你拿出你的爱国心和忠诚来,我知道这不容易……”

  “上校,够了!你的说辞是很堂皇,你用我的名誉威胁我,还要我命令珍妮出卖她丈夫?”

  “什么?我该怎么做?杜雷瓦上校;你该知道一个妻子不该作证检举她的丈夫……”珍妮显然很震怒,“她迅即站起,手指不安地抚着礼服的皱褶。

  “哈,你已经承认确实有所隐瞒,只是你不愿实说?

  夫人,你应了解,在战时不宜拘泥于琐碎的成规!”

  他的反应好快啊!看起来他决心用这种巧妙的技巧吓阻她,逼她露出马脚。

  “我什么也没承认!如果我丈夫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并没有告诉我。”

  “但你一定早已察觉了,是不是?夫人,你已经表现了你的机智,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你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是个大家闺秀,对那个拐骗你胁迫你就范,又在事发后逃之夭夭的人为何要一意庇护呢?亲爱的女士,你的骄做和自尊呢?”

  “珍妮,我想他的话是对的。”艾富兰突然沉重苍老地开口了,他似乎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出口。珍妮不觉震惊地望着他,她的嘴唇微张,二双绿眼恳求地暗示他不要弃她而去。但他不为所动,用手肘抵在炉架上,似乎站不直了。她这才了解他为这番话付出多大的代价,尤其在面对杜雷瓦上校胜利的表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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