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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对!你当然要解释。摩斯迪,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杜上校已经怀疑了,还有……”

  “宝贝,你在替我担心吗?我真的很感动。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会……”他突然停住执起她的手,“对不起,珍妮,我原先决定改变态度善待你,可是吵吵又忘了。现在你愿意先听我把话说完吗?”

  他真诚的态度使她愣住了,一言不发。月光从肮脏的窗户透进来,似乎己冒出云端。珍妮瞪大了眼睛四望着:

  “斯迪,你想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家族教堂,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找到这里。宝贝,你也看得出来我现在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嬉笑地说,手却抓得更紧,“费达明知道我在这里,杜雷瓦知道我是谁,还有两个仆人整天盯着我!所以,你瞧,我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语气中的苦涩味道,竟使她有些恻然。她不习惯听见这个男人颓丧的告白,即使他已经被法军包围也不应如此。他为什么不逃走呢?

  “当然,我可以逃走。可是,我已对祖父允诺过在尽完我的义务前绝不逃走,而且我知道他有理。珍妮,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结婚。迪凯去找雷纳和神父了,很快就回来。”

  珍妮又觉得置身梦中了,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好象被他猛击了一棍。她用力抽出手,起身前冲,他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用力把她拉回来:“不要这么冲动,让我说完!”

  “我不要听!”她的声音因屈辱气忿而哽咽住,“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嫁给你!你尽可远走高飞,摩斯迪,你走吧,赶快滚!你不必为我履行任何义务……”

  “闭嘴,珍妮!今天下午的你不是很实际吗?现在又怎么啦?他反扣住她手腕冷冷地说,“不要这么歇斯底里,好象我侮辱了你似的。我只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他妈的!”

  他把她拉近了,又露出他野蛮、无情的本性,“现在静下来听我说。我还不想逃,至少在我确知费达明和杜雷凡的动静之前,我不会走。但是我要先和你结婚,使你的去处有个着落。也许我很没良心、不知羞耻,但我总觉得亏待了你。事实上,我相信你也同意,我们两个冤家不该认识。

  不过,这是题外话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意气用事,象你当初和我祖父一起接受这婚事。老天,你哭什么嘛?”

  他厌烦的口吻使她立刻扬起头:“我是被你气哭了!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受得了这么罗曼蒂克求婚!你突然急着要娶我,以便使我成为一个寡妇!”

  “好吧,你如果这样想,你会发现这个念头还是蛮诱人的!”他讽刺地说,“不过,我要先警告你,我可不会自杀。比这更糟的境况我不是没碰过,但……”

  “但你没有妻了需要操心,是不是?珍妮极尽讽刺地说,“好,你不必替我担心,即使我为了保全脸面嫁给你,我也不会替你费心的,你放心好了!就是不知道你要我作个囚犯的寡妇,还是通缉犯的妻子!可是别指望我羞愧地躲起来,我说过了,我要回法国,我要……”

  教堂的门悄然打开了,她吓了一跳,但斯迪已把她拉着跪下来。

  “亲爱的,你既已答应嫁给我,就把这出戏演完吧!

  不过,等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分道扬缥了。来吧,不要让神父久等了。”

  他们成婚了……简单的仪式在轻声细语中结束。当斯迪亲吻她时,只用嘴冷淡应付地轻触珍妮的唇;她觉得象冰一样冷,好象还在梦境中。一切都这么不真实,这么迅速,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在一群陌生人包围下结婚了!

  甚至带她到圣坛前的也是迪凯的美国朋友:一个全然陌生的外人。珍妮怀疑他也是华瑞兹党人,甚至那神父也是个革命党。他是个瘦弱佝偻的老人,在雷纳的房里躲了一个多月,因为他曾经领导一个小镇的居民反抗墨西哥军队。

  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神父衷老的形体显得有些神秘吓人。可是他的声音竞异常宏亮,他的拉丁文纯正而无土腔。事后珍妮回想起来,总记得在婚礼进行中,斯迪握她的手好温暖,还有他替她套上的那个戒指的冰冷。她没有问他戒指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小,当然不是他的……无论如何,她已结婚了。她已继承上一个她仍然讨厌、不信任的男人的姓。当她抬头接受别人的亲吻时,她几乎觉得松了口气。斯迪仍象以往一样冲动,吻得最久,并宣称这是他勇救美人应享的特权。雷纳的吻则有些哀伤,他并且紧握她的手说他永远是她的朋友,永远乐于帮助她。

  雷纳和神父消失在黑暗中时,珍妮觉得自己好象被遗弃了。她觉得他是她最真诚的朋友,她的眼睛巴望着,直到斯迪搂住她的腰。,“我要开始以为你爱上雷纳了!”他嘲讽着说,“不过,将就点吧,别这么伤心。亲爱的,我不会对你作过分的要求。我相信当我的妻子比当我的情妇幸福得多。”

  他们开始朝大厅走回去,迪凯和他的美国朋友在他们后面低声交谈。这次,珍妮竟毫无兴致和斯迪抬扛,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内心异常的空虚!她甚至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在乎斯迪想做什么。

  月光下,斯迪的脸好象是用花岗岩雕成的。他的容貌冷峻而高深莫测,但是这次珍妮却不怕了。她只是忖度他要如何向祖父解释,而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合作呢!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听人摆布?她突然想到,自己已是斯迪的妻子,不能再和他作对了。原来这就是他要仓促结婚的原因啊!可怜的杜雷瓦一定很失望!现在她只需要打电报告诉她父亲已经结婚了。

  “你非常沉默!”这句严厉的话似乎很勉强,其实珍妮苍白紧绷的脸竟使他有些心痛。这副样子真能叫人以为她已忘记她是决心要惩罚他才嫁给他的决心,以为她是这件婚事的受害者。他想起就在婚礼后不久,他想惹她生气,她甚至拒绝有所反应。现在的她看起来真象悲剧中的皇后!她到底怎么啦?

  她抬起头故意冷漠倦懒他说:“有什么好谈的?我根本无话可说。”

  他怒气攻心,真想挡在走道前,摇散她一肩长发,扯下她镇静的态度,听她愤怒叫喊。她怎能这样对他?从开始就被迫接受这种奇怪安排的人是他呀,而现在她却扮演殉难者的角色。多么岂有此理又不可理喻的女人啊!他忆起华吉姆不带感情的声音曾喃喃说过,女人就有办法在男人最需要清楚的思考时,混淆他的判断、占据他的心;就是这句话阻止他采取有利的手段,抹去她脸上冷酷悲剧性的表情。

  摩斯迪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把手从珍妮的腰际抽出来,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张脸深得发黑:“如果你后悔了,最好不要表现出来。”他回过头说,“现在再吵也太迟了。你最好习惯这种关系,以便讨好我的祖父。我有种预感,他现在心情不佳。”

  珍妮突然觉得被遗弃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他,愤怒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关心的问我话,现在又变得这么可怕!你去见艾老爷时不要我保护你啦?我还以为你怕他呢!当然,你已经确定我不会说你坏话,杜雷瓦上校也不会由我身上抓到你的把柄,你很得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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