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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真是的,心肝,你那么想呼吸新鲜空气明说不就成了?或许你真那么想念我?他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就一把拉她站起来,解下头巾擦了她的脸后,命她穿上鞋,“总要像个人样,是不是?你喜欢胡闹嗯?好,我们就去闹个够。”

  他把她拎进酒吧,安置在座位上,给了她一瓶酒,迳自和苏西调起情来,任由过往的男人对她品头论足,甚至随意加以逗弄调戏。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上楼上的,只想往床上掷去时,他却命她换上骑马装束,要她收抬东西半个小时内出发。他怎能要她在这种情况下骑马?这个人除了愤怒和鲁莽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吗?他算什么人呢?

  珍妮在接着下来那似乎渺茫无尽而且使人力竭的逃亡途中才渐渐了解他,而且逐渐凝聚自己的力量,或退让或顽固地抵抗他千变万化的脾气。

  如今她已知道,不管他支不支持华瑞丝党。他都是一个亡命之徒,他已惯于逃亡,惯于被追猎。有时她会反问他,这样的生活够吗?而他似乎也较了解她了,对她的诅咒和谩骂不再发愁,而是报以耸肩或一笑置之,而且说有一天能甩掉她这件带刺的行李必定很愉快。

  有一天!那一天?会有这一天吗?

  有时她己不晓得自己的存在了,她像变成马身的一部分似地长时间跨乘其上,她也会生不会冒烟的火,其至也会把斯迪偶尔打来的小野兽剥皮烹煮了。

  “你把我变成康曼奇女人了。”她恨恨他说。他们己再度深入墨西哥,大约在马瑞郡附近,但详细地点他总不肯告诉她。

  “康曼奇女人除了煮饭、剥皮、背行李外,还有许多用途,”他邪恶他说,伸手解开她的发辫。“而且你还不够驯服,舌头也太锐利。任何有点自尊的康曼奇勇士早已另娶两个妻子,而把你拿去换一匹马了。”

  她不愿理会他的嘲弄,却不可能不理会他的唇和他的手抚过她汗湿滑腻的身子。如今她对自己对他那种奇怪到近乎违反自然的生理需求,已经不想否认了,她鄙视他,可是即使在最憎恶他的时候也无法抵抗他,而且经过那天早上她见他熟睡而拿走他的长枪事后,她对逃跑也已经暂时绝望了。

  那天清晨醒来,她比他早起,依从他的教导的方法生火煮咖啡以后,拿起他睡前置于身旁的长枪。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面对来意不善的枪口后,又眯起眼睛。

  他也许是看见她眼中的决心,所以小心地不敢乱动,最后终于说:“我到底能不能先喝点咖啡,或者你要趁失去勇气前赶紧开枪?”

  “我正在考虑!”她镇定他说,语气透着掩不住的怒意,“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死,也可以让你受重伤,慢慢地死在沙漠里。这也是你罪有应得!”

  他眼中没有她所找寻的惧意,只是审慎地打量着她。

  “很难决定是吗?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想一件事,例如你自己怎样求生的问题。”

  “我绝对能照顾自己,这得感谢你的教导。根据某些迹象,我知道我们距离村落或城镇已经不远了,那里会有法军……”

  “亲爱的,我会傻到去接近法国人吗?这儿当然是华瑞兹派的地盘呀!我没法让你不杀我,不过他们抓到你后会对你怎么样?他们当然会听到枪声,然后出来调查,这些游击队对待女人的态度,我可不敢恭维哟!”他自在地把手枕在头下,不在理她,“快决定吧,,我饿了。”

  她焦躁得几乎想哭,他为什么不害怕?他就真的那么有把握,认为她绝不可能有勇气杀他?然而最重要的是,他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噢一一可恶!谁叫你睡那么熟的!”她怒哭出声,将枪一扔,差点没打到他,咬着唇转身去倒咖啡。意外的是,他竟像未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收好枪来到她身边接过她递来的咖啡。

  可是他们上马前,他却从鞍袋中拿了一把两发子弹的小手枪交给她,她不相信地瞪着它。

  “收在口袋里,”他简单他说,“千万记住它可是实弹的。在这种荒郊野外,难说你什么时候会需要用枪,即使我的朋友看到陌生人有时也是先开枪才问话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该想什么,只依言收下,再抬头他已转身走开了。

  愈深入墨西哥中部时,斯迪的行动就愈加谨慎。他说这片又热又平比山区更荒凉的地区是全墨西哥最好的畜牧地。

  “可是牛群在那里?还有人呢?我几乎要觉得墨西哥好像是一块到处是土匪和鬼魂的土地了。”

  “仗打到这种程度,无关的人想必都尽量躲起来了,牛群也必定关在牧场里面。这年头,所有的人,连法国佬都在内,饿得惨兮兮的。”

  她想起前几天他们碰上的一群邪恶的人,斯迪跟他们领队大声争吵时,她只能怕得浑身僵硬地坐在马上,忍受他们的眼光。最后,斯迪从靴子里拿出一张拓起来的纸,气氛才友善下来,几个已经向珍妮欺近的人才不情不愿地听令退开。

  他们的谈话她只懂得一点点,似乎是在讨论法军的从本地区撤退的行动。法军已分批离开,回返皇官所在的济华花,华瑞丝麾下的柯毕度将军是所向无敌的……珍妮几乎无法相信!”

  她也不信后来斯迪说的话,他说,麦西米伦皇帝在法军元帅贝占尼的敦促下,下令所有有华瑞兹党徒之嫌的可以不审即杀。她只听说用刑的是华瑞兹派,法军反而更残酷的说法。她是绝不相信的。斯迪耸耸肩不曾与她争辩,不过下午却强迫她骑马到俯视一座村落的小山上。

  “这儿刚蒙你的朋友拜访过,仔细看吧!”他把望远镜交给她。眼中中所见虽使她脚颤心虚,但却不能不看。散在破屋前、广场上的形体,的确是包括小孩在内的男男女女,她还看到一具无头的婴儿尸体,另一个的头部一片血肉模糊。秃鹰群在树枝上长鸣,尖椽上挂着肉片。

  “想像得出那些妇女死前所受的待遇吗?只因为她们涉嫌给华瑞兹党食宿。”

  他强迫她看的一幕一直到第二天深夜他们谨慎地进入一座小城时,仍在她脑中徘徊不去。

  一片漆黑中珍妮根本看不出它的样子,叫她震惊的是那股黑与静。没有街灯的曲折马路极为破败与肮脏,所谓建筑大概就是杂乱的蹲踞在旁的黑影。

  珍妮很累,但她不敢抱怨,只在他以手势要她下马时依言而行,拉着马紧随他身后进入两栋屋子之间的小巷。

  腐烂的垃圾和蔬菜味,使她不得不伸手掩住口鼻,幸好黑暗免去了看见那些脏秽之物的痛苦,但愿他走快一些就好了。

  斯迪已找到他所要找的门,手指轻轻在门上敲出一串信号。不过开门的胖女人仍极谨慎,不曾点燃任何灯火,因此珍妮也只依稀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

  “不必找枪了,我是维特。”

  “维特?艾维特?起初似乎不相信,后来变成轻柔的笑,“还是这样淘气,喜欢给人惊喜嗯?不过跟你上起的是谁?你带朋友来了?”

  “进去后你就知道了。”他反手关上门简洁他说道,油灯突然照亮了室内;

  珍妮拖着疲倦的脚步随斯迪入内。胖女人经管着一个混合了沙龙、旅舍和妓院的地方,楼上的简陋小房间还谈不上舒适,不过比起粗糙的地面,那张小床已算得上天堂了,而且木制百叶窗也稍能阻挡一下屋外的臭味。

  脱下满是尘埃汗渍的衣服后,珍妮只洗了手脸就瘫在床上,进入无梦的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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