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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孩子于是画了几头怪模怪样的动物,身上都有条纹,让爸爸把它们挂了起来。

  乔安娜的父母打波士顿来了。他们上次来纽约时,特德发现他们对女儿有些微愠,现在这股怒气已经转化成了悲哀了。

  “真不象话,”哈丽特趁比里走出房去的时候对特德说,“外公外婆来看孩子的次数比做妈妈的还多。”

  待德猜想他们是希望乔安娜上次路过纽约的时候多呆上几天,而不是象刚才听说的那样,匆匆地就赶回加利福尼亚去。

  “她在那儿干什么?我是说怎么谋生呢?”

  “你还不知道?”

  “我一点不了解她的生活情况哈丽特。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赫茨公司工作.同其他姑娘一起,对人家笑脸相迎,办出租汽车的事。”

  “真的?”

  “她抛下了家庭和孩子,上加利福尼亚出租汽车去了,”哈丽特说。

  哈丽特瞧不起这工作,特德却并不太介意,可是想到乔安娜干这种事要接触多少男人却耿耿于怀。

  “她说她现在能自立,还打网球.”山姆没精打采地说道。他自己心里也有反感,可还得为女儿辩护几句。

  “这也是有所得嘛”特德说。

  “是呀,她在一次比赛中得了第三名。”她父亲是以就事论事的口气说的,可是他觉得这补偿不了她的出走。

  特德建议当晚一块儿去吃饭,这是关系破裂以来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意见,他们问意了。他们上—家中国餐馆去,为了争付账推拉了一阵,山姆坚持说由年长的人作主,终于获胜。

  “我倒想出一宗好买卖,”上点心时特德说道,他想逗大伙儿乐一下。“出售幸运小姐’(MissLucky)甜饼。掰开甜饼,里面写着‘别问’。”

  他们并不觉得好笑,而是为餐桌上缺席的那个人陷入悲哀之中。

  分别的时候,哈丽特吻了特德的面颊,由于好久没这么做了,所以挺尴尬。他们打算明天早上再来,带比里去看自由神像,这对老人来说是很费力的。可是尽管特德劝阻,他们也不听。他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履行外公外婆的职责。

  “他糖吃得挺多吧?”山姆问。“他不应该吃糖。”

  “我给他吃不含糖的胶姆。”

  “吃维生素吗?”“每天都吃,山姆。”

  “里边可能有糖。”

  “好啦,我看你把孩子照料得还不坏,”哈丽特说。

  “对,他照料得还不坏,”山姆还是不肯对特德过奖。

  “不过——”哈丽特说。

  特德正准备听听对自己的贬责。

  “——我看孩子还是需要母亲照顾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女儿的失望和由此引起的痛苦,特德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它理解为对自己的批评。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来了,准备去敲开自由神像的大门。那天正好是特德四十岁生日,他没对他们提起,也没向任何人吭声。他没心思去备办蛋糕。他们带比里出去,要到下午好晚才回来。他有的是时间,但拿不定主意应该怎么庆祝这一天。上床睡大觉是他优先考虑的选择。

  但是在这个风和日暖的冬天的星期天,他想到这是自己的生日,陷入丁沉思。于是出门沿街慢慢溜达。突然,他心血来潮——他又回到旧地重游去了。他是纽约本地人,不是外地来的,他童年的旧居,乘地铁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乘火车到了勃朗克斯区的福特汉路、杰罗姆大道口。他站在一所小学边上,他五岁时第一次上学就是进的这个学校,那是三十五年以前的事啦。他又一次从学校走回童年的旧居。

  都是些没有电梯的五层楼房,看上去低矮而且破败不堪,这在建筑学上属于另一个时代。大门口前的小院子当初是为了装点门面设计的,如今却成了垃圾堆。墙上全是涂鸦。

  这个星期天早晨,路上行人稀少。两个只穿了衬衫的西班牙人在修理汽车发动机,三个上教堂去的老太婆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特德走过一些烧毁的铺子,绕开垃圾和碎玻璃,在勃朗克斯区随处可见的城市荒芜景象,已经延伸到他的童年居住的地带了。

  他到了以前住过的房子,那是克莱斯顿大道的一幢老式公寓,靠近一百八十四号街。他在童年时代所住的阳台上坐下,觉得很惊奇,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小。当时他们玩棒球时一个十分出色的本垒打,其实不过几码距离而已。原来有几十个孩子嬉戏的街道,现在看来又狭又短。附近那座大山,他们常从上面滑下来撞进一个雪堆,其实只是一条略有坡度的小街而已。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自己才小不点儿,所以会觉得这些东西那么大,

  街对面从前有个学校操场,他在那儿打过篮球。篮球架也没有了,孩子们现在不在这儿玩啦。一个妇女走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阳台上的这个陌生人,生怕他来拦路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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