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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巴伯兰这个名字产生了效果,屋里的人都拾起头来看我们了,那个和马西亚对话的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间。

  我们走进一间堆满书籍和纸张的房间。有一位先生坐在办公桌前,另一位穿着袍子、戴着假发的先生站着,站着的那位先生手里拿着好几个卷宗,正和坐着的那一位在说话。

  送我们进来的那个人简单地把我们介绍了一下,两位先生的四只眼睛就同时把我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们中间谁是巴伯兰养大的?”坐着的先生用法文问。

  听见他讲法语,我一下子就感到放心了,向前走了一步,我回答:

  “是我,先生。”

  “巴伯兰在哪儿?”

  “他死了。”

  两位先生马上相互看了一眼,戴假发的那位就抱着他的卷宗出去了。

  “那你们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从一开始就是由他问话的那位先生继续问下去。

  “我们用腿走到布洛涅,从布洛涅乘船到伦敦,我们刚下船。”

  “巴伯兰给您钱了吗?”

  “我们没有见到巴伯兰。”

  “那你们怎么会知道应该到这里来找我们?”

  我尽可能简要地讲述了他要我回答的问题。

  其实我也有几个问题急着要向他提出来,其中一个问题已经几次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人家不让我有这个时间。

  人家现在等着要我讲清楚:我是怎样由巴伯兰养大、又怎样被这个人卖给了维泰利斯,在这个主人死后我又怎样被阿根家收留和阿根老爹又怎样被送进监狱吃债务官司,最后我又怎样重操旧业、当上了流浪歌手和卖艺人。

  我讲的时候,那位先生做着记录。他用一种使我感到窘迫的眼神瞧着我。应该说,他的面孔是冷酷的,微笑中隐藏某些狡诈的东西。

  “这个孩子是谁?”他用铁笔尖指着马西亚问,好象要用一支箭把他射穿一样。

  “是我的朋友、同伴、兄弟。”

  “很好。是在马路上流浪的时候结交上的,对吗?”

  “他是我最亲密、最真挚友爱的兄弟。”

  “哦!我并不怀疑。”

  我认为现在该是我提出那个从我们对话开始时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问题的时候了。

  “先生,我的家是在英国吗?”

  “当然,还在伦敦,至少在目前是这样。”

  “我就能见到吗?”

  “不用等多久,您很快就会见到了,我派人带您去。”

  他拉响了铃。

  “对不起,先生,我还有一句话要问,我有父亲吗?”

  我差一点说不出这个字眼。

  “不但有一个父亲,还有母亲和兄弟姐妹呢。”

  “啊!先生!”

  门打开了,打断了正从我心头倾泻出来的激情,我只是用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马西亚。

  先生用英语和进来的人说了几句话,我相信他是要那个人带着我们去。

  我站了起来。

  “喔,我差点忘了,”先生说,“您姓德里斯科尔,这是您父亲的姓。”

  尽管他面目可憎,我相信,如果他肯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跳起来去搂他的脖子的,可是,他用手给我们指了指门,我们就出去了。

  第二部 第十三章 德里斯科尔一家

  带我去父母家里的那个办事员,是个干瘪小老头,皮肤皱缩,一脸皱纹,穿一身磨损得发亮的黑色衣服,打一条自领带。当我们走出门口来到街上的时候,他急不可待地、甚至有点象发神经病似的拼命地握他的两只手,还使劲掰他的手指关节和腕关节,让它们发出格格的响声;他又非常用力地抖动、摔踢他的两条腿,好象有意要把脚上的后跟已经穿坏的靴子踢到天上去一样;他还仰起鼻子前空中深深地吸了好几口雾气,象一个被长期关在监牢里的人,现在被释放了出来,正在由衷地感谢天主所赐的真福。

  “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很好闻!”马西亚用意大利语对我说。

  老头儿瞪了我们一眼,他不同我们说话,只是向我们发出“嘬嘬”的声音,就象人们向一条狗示意一样,意思是要我们跟上他的脚步,免得走丢了。

  我们很快来到一条挤满车辆的大街,他拦住一辆驶过的街车,这是一辆有车厢的双轮马车,但那个车夫却不象通常那样坐在马屁股后面的驭座上,而是立着、笔直地高高地站立在车厢的后面,他的背后是临空没有依托的;他站得比车厢的顶盖高出许多,以致那个车盖就成了摆在他面前供他放手的桌子了。他居高临下,握着两根长长的缰绳,通过车厢顶盖,遥遥地驾驭着前面驾车的马匹。这种希罕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后来才知道,它的名称叫卡普①。

  ①卡普:英国的一种旧式的有车厢的单马双轮或四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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