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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一个牲口集市!这不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我们终于能买一头我们经常念叨的出色的奶牛了。为了这头奶牛,我们真是一直把裤带勒紧到现在。

  直到此时此刻,这还只是在我们做梦的时候才能出现的欢乐,这头奶牛也还只是一头我们想象中的最好的奶牛。它应该是白色的,这是马西亚的愿望;它应该是枣色的,这是我的愿望,因为我要纪念我们可怜的露赛特。它将是温顺的,一天能出好几大桶奶,这是我同马西亚共同的愿望。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多么迷人啊!

  可是现在,应该把梦想变成现实,麻烦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怎样确有把握地去挑选一头真正具有一切优点的、值得我们为它从头到脚洗刷得干干净净并在它头上披红戴绿的出色的奶牛呢?这是个大问题,因为我不知道凭什么特征来识别一头好的奶牛,马西亚在这一点上,同我一样无知。

  更加使我们发愁的是,自从我们的脑子里产生了买一头奶牛的美好念头以来,我们在客栈里听人讲过许多希奇的故事,只要说到马贩子或牛贩子,那就意味着是些诡计多端的骗子。留在我们记忆中的这些故事,经常使我们不寒而栗。有个故事说,一个乡巴佬在集市上买了一头奶牛,这头奶牛的尾巴比任何奶牛的尾巴都漂亮,它能自己甩到鼻子尖上赶苍蝇,这条尾巴的罕见的长度和它的灵活的特点,据说这是大家看到的。也算这个乡巴佬走运,他没有出高价就买下了这头与众不同的奶牛,他得意洋洋地把牛牵到了家里。第二天早上,他去牛栏一看,这头牛根本就没有尾巴,那条摆来摆去的挂在它后面的尾巴,原来是一条粘在它的断掉的尾巴残端上的、用女人发辫做成的假尾巴。还有个农民,买了头奶牛,牛角是假的。另外一个农民,当他想去挤刚买到手的奶牛的奶的时候,发现奶子是用气吹大的,因而一天一夜也挤不出两杯奶来。这些倒霉事可不要降到我们头上啊!

  对付假尾巴,马西亚开始并不担心,他可以使劲去扯那些我们中意的奶牛的尾巴,如果那东西是假的,使上点劲,是不难扯下来的;对付吹起来的奶子,也有一种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用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去刺穿它。

  这两个办法也许是靠得住的,尤其是当真碰上的是假尾巴和假奶子的时候。然而它的尾巴要是真的呢?难道不怕它会往拉尾巴的人的头上或肚子上狠狠踢一蹶吗?用一根针往它肉里深扎进去的时候,难道它也不会照样用腿来这样一下子吗?

  一想到它会撂蹶子,马西亚打消了原来的想法,我们又没了主意。要是给巴伯兰妈妈送去的是一头不出奶的、或者是没有角的奶牛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怕了吗?

  在我们听到的故事中,有一个故事讲到兽医,他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起码对牛贩子来说是这样。如果我们请一位兽医来帮忙,我们可能要化笔钱,但应该说这是一笔值得化的放心钱。

  在一筹莫展的当儿,我们便拿定了这个主意,这个主意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最明智的。于是,我们又欢欢喜喜地继续赶路。

  从蒙多尔到于塞尔的路程不算远,路上只花了两天的时间,清晨以前就到于塞尔了。

  到了于塞尔,可以说如同到了我的家乡一样。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在观众面前扮演了《心里美先生的仆人》、也就是《两个中最蠢的未必是你认定的那一个》这出戏里的角色;也是在于塞尔,维泰利斯给我买了第一双皮鞋,那钉了鞋钉的皮鞋曾使我感到莫大的欢乐。

  可怜的心里美!这个穿着红色制服的英国将军,它已经不在了。泽比诺和可爱的道勒斯也不在了。

  可怜的维泰利斯!我失去了一个这样好的师傅,再也看不见他昂首挺胸走在路上的令人肃然起敬的气概了;也再看不见他一面走路一面用短笛的尖声吹奏华尔兹舞曲、双臂和双腿按笛声节拍走步时那种具有音乐吸引力的形象了。

  我们原来是六个,现在只有两个还活着,那就是卡比和我,这使我在进入于塞尔的时候心情非常忧郁,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感情。在每条街的街口,我总以为马上就要看见维泰利斯的毡帽了,总以为马上要听到他的那声我已经听了无数次的召唤:“往前走!”

  幸好那家旧货商店还在老地方,我说的就是维泰利斯为了把我打扮成江湖小艺人而带我去过的那家旧货店,它驱散了我的哀愁。当我从它滑不唧溜的三级台阶走下去的时候,发现它仍然是我见过的那副老样子,门口摆动着的仍然是我十分羡慕的那件镶金边的衣服,橱窗里陈列的仍然是那些旧枪和旧灯。

  我很想找到我第一次扮演心里美先生的仆人,也就是扮演那两个中最蠢的那一个时的演出场地,卡比把它认出来了,它摇晃着尾巴。

  将行李和乐器放在我曾和维泰利斯一起住过的旅店后,我们就开始去寻找兽医。

  兽医听了我们的请求后。冲着我们哈哈地笑了起来。

  “当地可没有受过训练的奶牛啊!”他说。

  “我们要的不是会要把戏的奶牛,而是一头出奶又多又好的奶牛。”

  “要一头有真尾巴的。”马西亚说。只要一想到那条粘上去的尾巴,他就格外担心。

  “总之,兽医先生,我们是来恳求您,用您的学问帮我们识别真假,免得上牛贩子的当。”

  我讲这话的时候,极力模仿维泰利斯那种自敬自重的神态。为了获得人们对他的尊重,他总是这样做的。

  “见鬼,你们干吗要买一头奶牛呢?”兽医问。

  我简单地向他解释了要买奶牛的原因。

  “你们是好孩子,”他说,“我明天一早就陪你们去集市,我答应你们,我不会给你们挑选有假尾巴的奶牛。”

  “牛角也不会是假的吧?”马西亚说。

  “也不会有假角。”

  “奶子也不会是吹起来的?”

  “当然是一头漂亮的好奶牛,但要买这样的奶牛,就得付得起钱,对吗?”

  我没有回答,解开了包着我们家当的手帕。

  “太好了,明天早上七点来找我吧。”

  “我们该给您多少报酬呢,兽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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