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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猴子!”

  心里美跳上船去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可是我对它一直不放心。它一到船上,可能要开各种玩笑,也许会引起夫人的反感。

  “猴子坏吗?”夫人问。

  “不坏,夫人。但它淘气,我怕它不守规矩。”

  “那么,你和它一起上船吧!”

  说罢,她向站在后面船舵旁的一个男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立即往岸上搭了块木板。

  这是块跳板,借助它,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到船上去。我肩上背着竖琴,手里抱着心里美,庄重地上了船。

  “猴子!猴子!”阿瑟叫了起来。

  我走到孩子跟前,趁他抚摸猴子的当儿,从容不迫地将他观察了一番。

  世上真是无奇不有!正象我原先想象的那样,他的的确确被绑在一块木板上。

  “孩子,您有爸爸吧,是不是?”夫人问我。

  “现在就我一个人。”

  “很久了吗?”

  “两个月。”

  “两个月!啊,可怜的小家伙!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过这么长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呢?”

  “夫人,只好这样!”

  “两个月后,您一定得向师傅交纳一笔钱吧?”

  “不,夫人,他啥也不强迫我,只要我能养活自己和这个戏班子就行了。”

  “你们至今一直不愁吃穿吧?”

  我踌躇了一下。夫人向我问寒问暖。我还未见过这样的夫人,她使我肃然起敬。她和我说话时对我这样关心!她的声音是多么温柔!她的目光是多么亲切而鼓舞人心!我决心向她诉说真情。再说,为什么不说呢?

  我向她叙述了我是怎样被迫和维泰利斯分开的;我告诉她,维泰利斯是为了保护我而入的狱。我又把离开图卢兹以后,连一个苏都没有挣到的苦处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了。

  在我讲述的时候,阿瑟正和小狗逗着玩。但是,他也在听我讲,我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你们一定饿得够呛了。”阿瑟大声说。

  一听到这句大家熟悉的话,狗汪汪地叫了几声,猴子发疯似的摸肚子。

  “啊,妈妈!”阿瑟喊了一声。

  夫人对这样的呼唤是心领神会的。她用外国话吩咐站在半开着的舱门口探头张望的妇女,那妇女立刻将摆好饭菜的小桌端了过来。

  “孩子,请坐下。”夫人对我说。

  我用不着再三邀请,把琴撂在一边,很快在餐桌前坐下,那几条狗围在我的周围,心里美坐在我的膝上。

  “您的狗吃面包吗?”阿瑟问我。

  哪有不吃面包的狗!我给每条狗一块面包,它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猴子吃什么?”他又问。

  猴子是不用别人侍候的。在我喂狗的时候,它已经抓起一块馅饼皮,躲在桌子底下吃得快噎死了。

  我也拿起一块馅饼。如果说我没有象猴子一样噎着的话,那么我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和它没有什么差别。

  “可怜的孩子!”夫人一面说,一面把我的酒杯斟满。

  阿瑟一声不响,瞪着眼睛望我们,他一定对我们的胃口感到惊奇。我们一个个猛吃猛喝,就连泽比诺也不例外,它已偷吃过一块肉,照理不会那么饿了。

  “要是碰不到我们,今晚你们上哪儿去吃晚饭?”阿瑟问。

  “我想这顿饭就免掉了。”

  “明天你们到哪儿去吃晚饭呢?”

  “也许到明天,我们会碰到象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阿瑟中断了和我的谈话,他朝他母亲转过脸去。他们用外国话讲了很长时间,这种外国话我早已听见过。他好象有事相求,而他母亲不愿接受这样的要求,或者她起码对这样的要求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蓦地转过脸对着我,因为他的身体是不能动弹的。

  “您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他问。

  我望着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

  “我儿子问您愿意不愿意和我们待在一起?”

  “在船上吗?”

  “是的,在船上。我儿子有病,医生嘱咐他躺在一块木板上,就象您看到的那样。为了不让他感到寂寞,我带他乘船旅行,您今后和我们住在一起。您的狗和猴子为阿瑟表演节目,阿瑟就是观众。孩子,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给我们弹弹琴。这样您帮了我们的忙;我们嘛,或许对您也是有用的。你们不可能每天都能找到观众,象您这样年纪的孩子,挣钱是不容易的。”

  在船上!我过去从未在船上待过,而待在船上这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将在船上、在水上生活啦!这有多么幸运啊!

  这是我的第一个感想,我感到震惊,我有点昏昏然.象做梦一般!

  几秒钟的思索使我体会到了这一建议中包含的幸福的全部内容,向我提出这个建议的夫人是何等慷慨!

  我握着夫人的手吻了又吻。

  她对我感激的表示似乎十分敏感,多次用手亲热地、几乎是慈爱地抚摸着我的额角。

  “可怜的小东西!”她感叹道。

  既然人家要我弹琴,我觉得我应当立即满足人家向我提出的这种愿望。从某一方面来说,迅速作出回答也是表示善意和感恩的一种方式。

  我拿起乐器,走到船头上,开始演奏。

  这时,夫人把一个小小的银哨子放到嘴边,吹出一阵尖利的哨子声。

  我马上停止演奏,心里嘀咕着她为什么吹哨子,莫非意味着我弹得不好,还是要我暂时中止一下?

  阿瑟对他周围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出了我的不安。

  “妈妈吹哨子,是让马重新往前走。”他说。

  真的,船离开了岸,开始在平静的运河水上滑行,马拉着船,水浪拍打着船舷,两岸的树木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徐徐地往我们后面退去。

  “您再弹好吗?”阿瑟问我。

  他点点头,要他的母亲到他的身边去。他抓起他母亲的手握着。这时,我不断演奏着我的师傅教给我的各种不同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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